宣卿回过神来,发现宝迪已经羞得策马跑远了,那日都正要去追,少年气的声音远远传来,“先别告诉铁延将军和我阿爸!我要亲自去说!”
“帅!小郡王真帅!”乌乐风连连肯定,“我们也走吧?”
宣卿骑马跟在乌乐风旁边,犹犹豫豫地问:“你了解敖敦的经历吗?”
乌乐风未经思考摇了摇头,“世子不跟别人提这个的,也不允许知情人擅自提起。可能桑伦珠会比较了解吧。。。你去问问她。”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算了,估计你也不会问,不然你直接找人查我了,还等我来跟你坦白?”
等?
“说实话,我挺欣赏你的,就感觉。。。你挺尊重别人的!”乌乐风继续说,“朝鲁部离你们南盛东北的禹州特别近,我在那儿见过不少南盛的贵女,有像纯娘娘一样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美人,但也有的是狗眼看人低的货色,瞧不起草原上的人,说我们粗鲁,身上有马粪味。我本来以为以你的身份,肯定也是很看不起人的,可你不是,你总是称赞我漂亮,也没见你真的挑剔过我们北陆人什么,而且你打了察鲁,我猜也能猜到,他是不是又骂世子是畜生?我。。。我今天大大方方地说一句,其实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公主。”
等,荷花缸里的冰用手确实戳不破,可是等春天来了,它自己就会慢慢消融,荷花又会冒出来,在夏天一骨朵一骨朵地开花。
是冰就还能暖化,两人都成亲了,时间现在是最不缺的。敖敦肯定是经历过什么,才这么难卸下防备,况且自己明明说了可以等,他一定会在某天告诉她,怎么事到如今还动摇?
“你笑什么!”乌乐风叽叽喳喳了一大堆,只看到宣卿低着头浅笑,“难得我愿意掏心掏肺地说一句话!!”
“你一共也没见过几个公主吧?”宣卿开着玩笑,夹了下马腹,策马快速向前跑去。
“别冲那么快!找死啊?”乌乐风双腿用力,也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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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乐风带她抄近道来到王帐后侧,栓好了马蹑手蹑脚地挪过去,宣卿隐约能听见里面有推杯换盏的声音,还有。。。琵琶声?
宣卿想直接进去,却被乌乐风拦住了。
“嘘,”乌乐风竖了竖食指,“是赛罕,听听他们说什么。八成又是抢资源和猎场那点破事!”
还没等宣卿接话,帐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外头鬼鬼祟祟的,还不快点进来!”
被发现了,老头子怪敏锐的,宣卿和乌乐风面面相觑,只好掀开帘子入帐。
龙格巴图和赛罕盘坐在虎皮褥子上,两人中间摆了个鎏金酒壶。南盛装束的琵琶女在帐篷正中坐着,见有人进来,拨弦的手指停了一瞬,又继续演奏。
“进王帐议事时坐床,是以前北陆对贵族最高的待遇了。”乌乐风在旁边轻声提醒。
宣卿大概明白,当一个人功绩多到不知道赏赐什么时,就只能赏赐王帐坐床了。
龙格巴图一看是她俩,神色柔和了不少,他有些酒意,鼻头微红,灰白的鬓角被帐内炭火映得发亮,“稀奇呀,本王的两个儿媳一起来了,打的什么主意?”
“父亲怎么一大早就在这喝酒!”乌乐风先出声埋怨。
“管起本王来了,”龙格巴图看向赛罕,笑着指了指乌乐风,“也就是你们俩,敢这样没大没小的说话。”
“还听着琵琶,够清闲的!”乌乐风也不怵,继续说。
“是我帐中新来的南盛女奴,想着王爷没怎么听过琵琶,就请他来品一品。”赛罕接话了,他眼睛瞟向宣卿,“听说公主很懂音律,我这女奴弹得如何?”
乌乐风想出声,宣卿按住了她的手,“我素来爱琴,不太懂琵琶。”
“瞧瞧,多谦虚,”赛罕又笑着倒了杯酒,“公主是什么身份,那不得打小请了各种老师,摸遍了乐器才最爱琴么?我看肯定也是学过琵琶,不愿意多跟我费口舌而已。我是外行人,但也觉得这女奴弹得不太好,正准备收了她的琵琶,打发她去学点别的。”
赛罕这是看到宣卿心里不爽,想发泄在同为南盛人的琵琶女身上呢,合着自己误打误撞,倒连累了琵琶女。想起察鲁说过的话,这女奴恐怕会遭殃,不帮这个忙,宣卿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宣卿走到帐中,将琵琶女扶起来,“说是女奴,看上去也不是轻易得来的吧。这样漂亮白嫩的一双手,除了琵琶,学什么都是暴殄天物。”
宣卿伸手接过她手上的琵琶坐在圆凳上,手指轻抚过檀木琴身,这琵琶并不名贵,材质也一般,弹出来的音色确实是差了些,她故作老练地转了几下琴轴,拨弦试音,“我说不太懂琵琶,是因为这世上只有我想学的,原没有什么是我必须学的。”
龙格巴图和赛罕同时挑眉看她,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叔侄,神态竟有几分相似。
宣卿的指尖在弦上轻轻一划,流水般的琴音顿时倾泻而出,连成一串清越的旋律。先是舒缓的引子,像轻柔的月光洒落,继而转为轻松明快的风格,又像风拂过平静的江面。她还特意用上轮指技法,弹出阵阵颤音。
是《夕阳箫鼓》,琵琶女微微挑眉。面前的这位公主明明不擅长琵琶,正在想尽一切办法炫技,假装自己很会,弹错了好几个音仍然面不改色。
错了。。。又错了,但她很快意识到,坐在虎皮褥上的那两个草原人是听不懂的,公主的装腔作势很好地掩饰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