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停了,宣卿暗暗揉着发红的手指。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乌乐风第一个回过神来。
曲子顺序不对,甚至都没弹完。琵琶女叹了口气,这边这个也听不懂。
“赛罕郡王以为,我的琵琶比起这位女奴如何?”宣卿抬头问。
“自然是公主弹得好。”赛罕哪里懂琵琶,只是也不敢明面上说她弹得不好,谁敢说公主的琵琶比不过一个女奴?
“听见没有?一会儿跟着我去王宫,让我手下懂琵琶的侍女好好调教调教,免得再弹出这样差劲的曲子,污了郡王的耳朵。”宣卿一副训诫的语气,站起身将琵琶还给琵琶女,又转向赛罕,“一个女奴而已,赛罕郡王便先拨给我吧?”
赛罕这才意识到自己入套了,宣卿大费周章地表演琵琶,就是想让他承认琵琶女技艺不精。一个女奴而已。。。在铁勒王面前为了这点事拒绝世子妃,岂不是显得自己小气?调教,她就算带回去调教一辈子,为了个女奴也不好成天问什么。
“行了!我替赛罕准了!”龙格巴图看了出好戏,高兴极了。
琵琶女感激涕零地退到一边了。乌乐风又转向赛罕:“我们和父亲有事要议,郡王便先回去吧?”
龙格巴图喝完最后一杯酒,把酒壶塞回赛罕怀里,老龙一样的眼睛动了动:“你先回去吧。”
待赛罕阴沉着脸出了王帐,宣卿才恢复平日里的样子:“我有事拜托父亲!过几日药庭的前厅就要正式开诊了,我想请父亲亲自去揭彩!”
“你请父亲去,太大胆了吧!”乌乐风在旁边说,来的路上她完全没问出宣卿打算来干嘛。
龙格巴图笑着摇头,“让敖敦去不就行了么?或者你自己去,你刚刚不是挺能算计的!让赛罕吃了哑巴亏。”
“我要是会算计,也不能被王爷父子算计嫁来这儿了!”宣卿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那日在麟德殿,您和敖敦狼狈为奸、一唱一和的。。。”
“你这淬毒的嘴!”龙格巴图摆了摆手,“你直说吧,为什么要本王去?”
龙格巴图当然知道那日确是自己算计了宣卿,他拿北陆的兵力压了宣霁一头,赤裸裸地问他选战争还是选和亲?
宣霁是做帝王的料子,但他才刚刚登基,是最好拿捏的时候。况且他不是直接拒绝,而是纠结了要不要拒绝,从他犹豫的瞬间开始,这骨肉至亲的妹妹也做了回谈判桌上的筹码。
而恰好他的妹妹那么懂事。
龙格巴图能看出宣霁眼里的不舍,可也看出他坐在那把龙椅上看到的利益和战略威胁,没有人坐到那个位置后还能不变的。
只是不明白对宣霁来说哪边更重?龙格巴图认为是皇位,他其实有些心疼这个儿媳,一如心疼当年的纯娘娘,但不是因为她嫁来了北陆,北陆没人亏待过她,只是因为在她心里,觉得哥哥还是那个哥哥。
不如就听听她的话吧,龙格巴图点了点头。
炭火在盆里爆出噼啪的声响,宣卿叹了口气,身子弓了弓:“我这些天为了药庭可是累坏了,跑来跑去,花了那么多钱。这么这么大的事,父亲也不值得亲自去一趟么?您也知道的,有些百姓可死活不相信我,他们认的就只有您,您是北陆的英雄。。。”
“就会说好话!”龙格巴图换了正常的坐姿,眼角皱纹舒展,“这可说服不了我。”
宣卿索性跑上去坐在龙格巴图脚边,很规矩地没有坐床,头枕着他的膝盖晃来晃去:“父亲!这药庭我可是花了好多心血建的,为的是让苏日图州的百姓都看得起病,治得好病,可是说到底我是个南盛人,我才来了多久?哪比得上父亲德高望重?我站在上面说话,他们只当是哪里来的路人!要是父亲去了,那我的药庭才能叫响名号呢!”
“咦,”乌乐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撒娇也不见得管用!”
“那你能保证,你那药庭以后真能让南盛的医术惠济北陆的百姓?能让牧民们省下买药的钱,多给家里添几头羊?能让本王不会后悔自己今日的决定?”龙格巴图用手指敲了敲宣卿的脑袋。
“我保证我保证!”宣卿眨着亮亮的眼睛,“再说了,如果真办成了,功劳和好处大家不得给您儿子记一半呀?那赛罕天天穿金戴银的,可他为百姓做了什么?以后拿什么和敖敦比?况且我这还没花您的钱呢,您又没有亏损,如果您愿意去,我让他们给地龙再多烧三成炭,保管不会冻着您的膝盖!”
“父亲!她连您这老腿儿都考虑到了!”乌乐风忍不住插嘴。
龙格巴图大笑着一掌拍在榻上,粗糙的手指突然捏住宣卿的脸颊,像对待小时候的敖敦那样轻轻晃了晃:“油嘴滑舌!要是本王还说不呢?”
“那我就天天坐在王帐外头哭,说父亲不疼儿媳————”宣卿装出哭腔。
“太恶心了。。。”乌乐风站在一边喃喃道。
帐内顿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行了!本王就亲自去帮你揭彩,但你要敢让北陆的子民吃错药,可要受惩罚喽。”
“遵命!谢谢父亲!”宣卿计划成功,跳起来拉着乌乐风和琵琶女往外跑,“那我就在药庭恭候父亲大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