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凉意浇灭头脑晕乎乎的热度,阿利雅冷静了一些,同时有些后知后觉的惊慌。
无伤大雅的调笑与真情投入的亲昵之间界线模糊,稍不留意就会越界。而她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第二次不明不白的开始。
“多里安,你不需要这么做的……”她轻声说,“就算你不继续送花,我也不会突然断联消失。”
多里安明显因为她倏地降温的态度困惑。他不由自主用上辩护的语气:“我送花,也只是因为我想要那么做。”
“我不在质疑你的动机。只是……”阿利雅起身关上露台门,又从沙发上找到羊绒披肩裹住自己,“在我们好好面对面谈过想清楚之前,我希望慢一点来。”
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希望任何人受伤。”
多里安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久。
阿利雅抓紧了披肩的边缘。
气氛原本很好,她完全没必要说这些煞风景的话。
但和多里安在一起就如同驾驶跑车全速下陡坡。
引擎燃烧的是爱吗?也可能是情|欲,所谓化学反应,无法战胜的生理吸引力。
失控的俯冲一旦开始,理性、得失、道德之类的东西就被甩得不见踪影。过去和未来都是模糊的风景,哪怕知道疾驰的尽头是毁灭,真实的、唯一重要的依然只有两个人的此时此地。
她必须在理智尚存的时候减速刹车。
终于,多里安深吸一口气:“放轻松,只是鲜花而已。最老派的做法第一步也是送花,不是吗?”
他稍加停顿后退让:“当然,如果更多的花会让你困扰——”
对方这么好说话,阿利雅反而不自在起来,甚至有一点微妙的歉疚。
“不,今天本来就是我在这的最后一晚,之后几天我要回去处理基金会的事,不太方便收东西,”她放缓语气,“但这束花我会好好照顾。我保证。”
多里安那边隐约响起门铃似的声音。
“我的助理来检查我有没有按时吃药睡觉了,”多里安有些无奈,他一边走动,一边压低声音继续说,“今天大概就到这里了。”
这通电话就平和却也突然地结束了。
之后几日,多里安极为忙碌,和阿利雅发消息也明显是见缝插针地挤时间。她就没有主动再给他打电话。况且离开蔚蓝海岸之后,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八月初的城堡基金会理事会会议没出什么波澜。
亨利死后,阿利雅的法律团队和亨利公司的董事会为了股权和经营决策权,明里暗里地撕扯了近三年,她从中习得的经验用来摆平家族基金会甚至有点浪费。即便如此,她还是比预计晚了两天再度南下。
目的地当然是海滨小城圣波洛伊斯,她新购置的别墅所在地。
略带咸味的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吹起阿利雅额角的碎发。她把车窗往下调得更大,外面就是沿海公路,急速倒退的海岸线秀丽得令人着迷。
许多年以来,阿利雅第一次为奔赴夏日的海滨有些雀跃。就连她素来讨厌的灼热阳光都是亲切的。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德·博蒙特家的夏天从来不是真正的假期。
在海边度假与轻松愉快无关,假期结束时带着日照亲吻过的小麦色皮肤回家是一种‘上流’的义务,一种彰显身份的表演。
于是,即便德·博蒙特这个姓氏早已只剩下空壳,阿利雅的双亲还是固执地年复一年在夏天南下,有如抱团迁徙的孤鸟。
阿利雅的祖母在海边有一座小房子,雨季为漏水困扰。但因为它靠近一片幽静的海滩、景致不错,对外描绘为度假别墅也算勉强合格。
小阿利雅每年被反复叮嘱,不经大人同意,不能邀请朋友来玩,到别人家做客的频率也受严格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