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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花颤梁栖燕(第2页)

“睿儿,过来,到外祖母这儿来,外祖母想和我的睿儿说说话。”

“外祖母,……”小司马睿窜窜跳跳地快跑着,来到了羊氏夫人的近前,稚嫩又脆生地喊了一句“外祖母……”

“嗯,睿儿,外祖母的睿儿好乖,睿儿告诉外祖母,你可曾读书认字了吗?”

“外祖母,睿儿读了《论语》了,……外祖母,您都问过睿儿好多遍了。”司马睿的小脸儿上奇奇怪怪地爬满了四个大字“莫名其妙”。

“哦,是吗?是外祖母糊涂了,自从睿儿的舅舅病了以后,把外祖母急得都颠三倒四的了。”羊氏夫人伸出手去,慈爱万般地抚摸着自己小外孙的头,和蔼地笑着,自叹自怜自忧伤。

“外祖母,舅舅怎么病了?睿儿都不生病呢!”

“那是因为睿儿的小身子骨壮实,所以才不会得病,舅舅的身板儿一直也都和睿儿一样壮实的,只是舅舅早就长大了,是成人了,成人有成人的烦恼,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就累倒了,累病了,舅舅小的时候啊,也像我的睿儿一样很少生病,每天都淘气得要命呢!”

“外祖母,睿儿就只得过一次病,……”

“哦,是吗?那睿儿得的是什么病啊?也像舅舅这样躺在床上不起来,病得很严重吗?”羊氏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情不自禁地又把自己的小外孙亲亲热热地搂进了怀里。

“睿儿就是拉肚子,拉了好多天呢。”

“哦,是这样啊,那都是谁陪着睿儿,照看睿儿的?睿儿肯定把娘亲给急坏了吧?”

“嗯,娘亲都哭了,父王也来看睿儿,还有二娘、三娘、四娘她们都来了,还有牛叔叔也来看睿儿……他们好多人都来了。”

“哦,那睿儿的二娘、三娘、四娘对睿儿好吗?她们喜欢睿儿吗?”

“睿儿不知道……牛叔叔喜欢睿儿。”

“睿儿,你说的这个牛叔叔,他是哪个呀?”

“睿儿不知道,外祖母,牛叔叔给睿儿作木头宝剑,还和娘亲一起看着睿儿玩儿。”

“那睿儿的父王也经常陪着睿儿和娘亲吗?”

“没有,父王总也不陪睿儿,不来看睿儿。”

“……”听闻到这里,逗着自己的小外孙,闲话闲聊闲叙到这里,羊氏夫人的心头不知为了什么,竟突然间莫名地怦然一颤,莫名的一种冰凉感沁透心怀!

细数岁月,流年如水,儿子夏侯湛的幸与不幸,羊氏夫人都是心知肚明,也都是跟着亲身亲历过的,可是女儿夏侯光姬的生活,难道也过得不尽如人意吗?不,不会的,一定不会,女儿她贵为琅琊王府的世子妃,司马氏的嫡系至亲,总不至于每天的日子也都是在一片压抑和忧闷中渡过的吧!那司马觐虽说这些年里,也相继纳了几房妾室进府,可对于他的结发妻子,正位上的世子妃,自己的女儿夏侯光姬,应该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女儿她……唉,真是一波愁又续上一波怨,肯定不会的,不过是自己想得太多、忧虑得太多了,这么小的孩子,说话有一言没半语的,又岂能全都当真呢?岂能听风就是雨的跟着胡思乱想呢!

“外祖母,外祖母,您怎么了?您热吗?睿儿给外祖母扇风吧。”心头的愁绪爬上了额头,钻入了脑海,羊氏夫人止不住猝然一阵头发昏、眼发黑,忙用手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旁边的几案,而后便把头微微地歪在自己的手肘上,眉微锁,目微合,想要稍微地闭目养神一下……可是旁边的小司马睿因为注意到了外祖母如此不同往常的模样,注意到外祖母不再看他,也不再逗着他和他说话了,便以为是自己的外祖母有些难耐天气的炎热,于是,他便立即扭回身去,快跑着从旁边的另一张几案上拿来了一把扇子,高高地举过头顶,想要给自己的外祖母扇风解暑。

“不用了,睿儿,外祖母不热,睿儿自己在这里好生玩耍,外祖母想到里面的屋中去歇息歇息……”羊氏夫人说完这些话后,便在两个贴身仆女的扶助下慢慢地立起身来,竟自努力地定了定神,稳了稳心绪,和蔼地看着自己的小外孙笑了一下后,便移转身去,进到了儿子夏侯湛屋旁的另一间内室中去休息。

忧思千般、愁闷万缕、混混沌沌、心事重重的一个清晨,一个隅中,就这样无声无息、无悲无喜地,悄然从指尖流逝而去……

日近午时之际,司马文萱从副太守文衡的府上家中返回府衙的后堂,带回来的消息是:文衡的女儿还是怯生生地很怕见到陌生人,精神状态依然不是很好。

夏侯湛又经过小半晌的昏睡和憩息后,慢慢地已然能够从床上坐起身来了,体力和气力看似都跟着恢复、还原了不少,腹内也能感觉到些许饥饿,除了喝下郎中开好的药水,也很想吃些饭食来解饿充饥了,只是下床走路之时,还是免不了有些目眩头晕,步下轻浮,但估计再养上个一天半日的,凭借着夏侯湛常日里那铜浇铁铸般虎虎生威的体魄,应该是又可以为他一直都牵挂在怀的公务,一直都牵挂在怀的难民们去奔波忙碌了。

夏侯庄和女儿夏侯光姬一起,午饭之前也从城东的太守府家中待客而归,随行而来的,还有夏侯湛的远房表嫂陈氏夫人母女俩。大家一起进到后堂夏侯湛的屋中后,夏侯庄还把那些儿子属下官员们的殷勤探望之意,稍带给了自己的儿子夏侯湛知晓。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过后,日子似乎又可以渐渐地恢复如常了,看到自己心肝儿似的儿子夏侯湛身体开始大好了,羊氏夫人存聚于心头的那层层愁思也就跟着慢慢地烟消云散了,那因为忧怀、挂念女儿夏侯光姬而猝然产生的头痛之症,在她稍事休息、小睡一会儿后,也随即就好转了很多,所以,她便也没同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讲说起她曾经头痛之事。只是作为母亲,她的心里却莫名没来由地因为女儿而系了个大大的“愁疙瘩”。

黄昏时分,晚饭过后,司马文萱陪着自己的夫君夏侯湛留在了府衙的后堂养病、安歇。而羊氏夫人则是再三又再三地千叮咛、万嘱咐了自己的儿子、媳妇好一番后,才随着丈夫夏侯庄一起带着女儿夏侯光姬和小外孙司马睿,分别乘上两辆宽敞而又清雅的马车回到了太守府的家中安顿、住宿。陈氏夫人母女两人则是被安排住进了太守府的一个专供客人留宿的别院中,说好小住两三日之后,便同夏侯光姬母子一路,启程回返洛阳。

月半弯,天幽蓝,静寂的夏夜风丝淡。池水清,庭花艳,母女促膝,推心置腹在纱窗前。

“铜环,自打你嫁进琅琊王府,母亲就一直想着自己的女儿成了司马家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如今睿儿也都这么大了,铜环,母亲只想嘱咐你一句,不管怎样,你都要和司马觐好好地夫妻相待,可千万莫让母亲再为你担惊受怕的!”羊氏夫人关切无限地拉紧女儿夏侯光姬的手,说话之时,她的眼眸中自然不自然地好像总是在有意地、暗暗观察着她自己的女儿,观察着她女儿表情上一些微妙得不易察觉的变化。

“娘,您怎么突然间想起和女儿说这个?”听到母亲的蓦然相嘱托,夏侯光姬的胸腹之中不自觉地便一阵苦楚滚涌上来,几许惆怅堆排于脸上,“娘,您大可不必替女儿担心什么,女儿如今不是一切完好地坐在您的面前吗?”

“铜环啊,娘知道你的脾气素来也很倔,若是有什么委屈和不满,只管对着娘说道说道……”

“娘,女儿没什么好说的,王侯将相家的女人不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吗?司马觐他日后即使纳得再多的妾室进门,女儿也都早已无所谓,早就已经习惯了!”

“唉,是啊,铜环,其实母亲又何尝不知,司马家的人又有几个能稍稍讲些情意呢?想当初,若不是他们琅琊王府哭着喊着的,非要与我们太守府结下这门亲事,娘还真的没想过要把你嫁进他们司马家……还有你哥哥也是这样!想想你们兄妹两个幼小之时在咱们太守府的家中,何曾受过半点儿的委屈,可是如今……唉,娘也经常看着你哥哥,觉得好陌生,娘总是觉得娘心里的那个儿子不应该是这样的,真的不应该是这样过活的,娘好像再也看不到你哥哥脸上那发自心底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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