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调的真漂亮。”我说。
她不好意思地冲我笑,领我上楼。门打开的一瞬,她转过来,“可能会有点乱。”
我摇头说没关系。
她的小房间终于向我打开。一扇朝向街道的窗,一张床,一个书桌,厕所门边有一个椭圆形的镜子,边框同样被她漆成孔雀蓝,镜面有点水渍但总体来说很干净,镜子下方有一个突出的木头格挡,上面有她的一副银白的海星耳钉还有一个绕着铜丝的戒指。
她又打开了一扇门,非常窄,就像一道暗门,漆成和墙皮一样的淡淡的奶油黄。她把猫放到床上,转身按开了一个小电视,然后她问我要喝什么茶。
要喝什么茶。我心底默默念着这个句子。
嘿,要喝什么茶,红茶还是柠檬茶,还是中国绿茶?什么叫为什么要请你喝茶,你这人有点怪,这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的,请一个看不出好坏的人进屋喝茶,再说了,管你什么人,‘要喝什么茶‘,上下嘴皮一碰的事,普普通通的一天喽。
“赛琳?”丽塔的手在我眼前挥舞。
脑海中的小剧场中断,我笑得灿烂极了,“好啊,喝茶。”
丽塔努一努嘴笑了,“你真可爱。”
她举着杯子出来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放新闻。右翼政府地方选举失利,与联合政府内部存在内部分歧,局势比较危急;南部的非法垃圾处理问题仍然没有改善;热那亚G8峰会期间,警察对反全球化示威者的暴力镇压一事,相关的审判和调查仍在继续;8月末,美国墨西哥湾沿岸可能会有一场超大飓风,这场飓风可能会导致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地区被洪水淹没。
她站在门口,我坐在床边,猫在我们的身边爬,闷潮的风从窗口涌进来。
“真操蛋啊对吧。”她转头对我道。
是的,真操蛋。
她说有一天她决定把头发剪了,她回过一趟家,她妈妈抱怨她剪了头发,“她更喜欢我长发。”丽塔说。
“头发又多又长,是不是有些麻烦。”我回想着她厚密,又滑又亮的黑色头发。
她怔了一会儿,“对啊,是很麻烦,我没那么想要长发,头发不长在他们身上,他们当然说得轻松。”
“你整个假期都会在这里吗?”我问。
她很快地摇头,“不,我是说,我有个朋友,他约我去采风。”
“画展那位?”
“算是吧。”
“我本来是想给这只猫找个家。”我说,“如果你在家的话,你能收养它吗?”
“我不在家。”她快速地说。
我点头,掌心穿过猫肚皮把它抬起来,爪子都勾到了毛线毯。
“那么我——”刚想离开,她突然就改变了注意:“要不让它在这儿吧。”
我抬眼看向她。
丽塔又重复了一遍:“让它在这儿吧。万一我不去。”她看起来有些急促,“房东是个老太太,她喜欢养猫,如果我不在可以寄养在她那里,她的猫都被照顾得很好。”她缓和得笑了笑,又些许腼腆,“房东人很好的。”
哦,这样啊,或许房东和你都挺好的。
我拎起猫,眯着眼看它,嘿,猫,听我说,这里或许是个好地方。她似乎需要你。她需要你帮她守住一些东西。请不要乱跑。不要离开。
这里有彩色的毯子,有趣的书本,一些金属制品的小玩意,还有很多漂亮的花花绿绿的小瓷杯,反正你分不清什么是杂乱,那些铺满桌面的白纸,一团叠一团在纸上宣泄的深红色的笔迹。反正你看不懂。你就当那些是混乱的毛线团。你就在这里长大吧。
“那么,它是你的了。”
我离开的时候天正下着毛毛雨。
去车站的路上,雨滴忽然猛烈地砸下来,我抱头蹿进一家咖啡店。坐在靠玻璃墙的一侧,眼前已经是白茫茫的雨幕。
这场阵雨下得有点久,我点了一杯咖啡,一份三明治,吃完喝完便支着脑袋等雨变小。
天色渐渐变得晦暗。气温降低了。把掌心贴在玻璃上,周围就出现一圈稀薄的雾气。玻璃外的水珠一颗撞进一颗,最后凝结了足够的重量,一路滑下去,形成一道道弯曲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