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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大郎该喝药了（第2页）

乌仁娜察觉异常，建议封锁文书阁。阿禾制止：“让他抄。真相不怕复制，谎言才惧流传。”

果然，半月后，李承徽突然宣布：共审庭“程序混乱，擅改旧章，动摇纲常”，建议朝廷立即取缔，改设“中央特派司法署”接管河西民政。他还向州府施压，要求停止拨付共审庭运行经费。

一场新的权力博弈悄然展开。

关键时刻，凉州老妇带领百名寡妇齐聚公议坛前静坐。她们每人捧着一块陶片，上书亡夫姓名与受害经过??有的死于苛税，有的亡于冤狱，有的葬身于官军剿匪误杀。她们不哭不闹，只是默默跪着，日出而至，日落方归。

第三日，张刺史亲临劝解。老妇抬头直视：“我丈夫为国戍边二十年，战死玉门。如今朝廷派来的人，却要夺走我们说话的权利。大人，你说这公平吗？”

张延年无言以对，终下令暂缓执行经费停拨令。

与此同时，启明发现李承徽一名随从曾在建康frequented崔琰府邸，且其携带的一只漆盒底部暗藏密信，经热酒熏蒸后显现文字：“待其内乱，即可收网。陆公已在朝中运作，不日将颁诏废法。”

证据确凿。阿禾立即召开第四次万人共审大会。

会上，她并未直接指控李承徽，而是请出三位意外证人：一位是从建康逃出的宫婢，曾亲耳听见崔琰之子议论“姑且容她蹦?，待新帝登基，一把火烧了那破坛子”；一位是波斯医者，出示李承徽随从中有人服用慢性毒药的诊断书，推测其受控于人；最后一位，竟是陆修文本人派来的书童，携来一封亲笔信??

信中写道：“余观敦煌之法，虽悖古制，然顺民心。若强抑之，恐激边变。今上初立，根基未稳，宜缓不宜急。崔氏覆灭，非我所愿，实势所迫。然‘默许除禾’之语，绝无此事。若有伪造，天地共殛。”

全场寂静。

阿禾举起信纸：“陆修文或许不认同我们的道路，但他不愿见鲜血染红律坛。而那些打着圣旨旗号、行构陷之实的小人，才是真正背叛国家的人！”

她转身面向李承徽：“大人，您今日若执意毁法，请记住??您踩碎的不只是几块陶碑，而是千千万万曾受欺压之人最后的信任。若您愿回归公正，请交出所有抄录案卷，接受第三方核验，并允许我们在您的监督下继续试行一年，以事实论成败。”

风掠过广场，卷起满地黄沙。李承徽伫立良久，终于长叹一声，解下腰间金节，置于案上：“我愿暂停上报。但有一求??让我留下观察。我要亲眼看看，你们所谓的‘民治’，能否撑过下一个冬天。”

一年光阴，倏忽而逝。

其间，敦煌遭遇百年大旱，河水几近断流。往年此时，必有豪族囤粮抬价，官府闭门推责，饥民易子而食。但今年不同。共审庭迅速启动《荒政预案》，由民选律佐协同商会、寺院、军屯三方成立“救急联席会”，统一调配水源与存粮。每一斗米发放，皆经邻里评议确认急需程度，陶板登记，三日公示。

更有奇者，粟特商人主动开放地下窖仓，换取未来三年免税通行权；吐谷浑部落送来五千头羊，条件仅为共审庭协助调解其内部继承纠纷。连曾经敌视改革的本地士绅，也在目睹公平分配后悄然转变态度，捐出三百石麦种。

寒冬过去，春苗初绿。全境无一人饿毙。

李承徽在离别前写下《河西巡察终章》，呈报朝廷：“臣初疑其乱，今知其序。彼无法典之名，而有守法之实；无官衙之威，而得民众之心。所谓‘不服周’者，非叛也，乃醒也。若天下皆如此治，则刑措可期，何须兵马镇抚？”

此报告震动朝野。新帝遂下诏：正式承认敦煌共审制度为“特别自治试点”，赋予五年延期权，并敕令编纂《河西成例集》，作为全国司法改革参考文献。

又两年，丝绸之路沿线十三城相继设立“共议分坛”，推行简化版《双碑定法》。阿禾不再亲自主持每一场评议，但她制定的规则如同地下水脉，无声滋养着这片干涸已久的土地。

某夜，她独自登上莫高窟第220窟前的平台，望着星河横贯天际。启明走来，轻声道：“你知道吗？最近孩子们背诵的第一句律文，不再是‘君要臣死’，而是‘凡税不出户册，皆可举告’。”

阿禾微笑：“还不够。我希望有一天，他们背的第一句话是??‘我可以问，所以我活着。’”

远处，一群少年正在练习盲童阿乙创编的“律诗吟唱”，用胡笳伴奏，将《春秋》断案故事谱成歌谣。歌声随风飘来：

>“井边立陶碑，寒光照铁衣。

>不拜朱门贵，但求一字直。

>驼铃传新令，烽燧燃旧耻。

>莫道边城小，自有不服时。”

她听着，眼角微润。

这时，一个小女孩跑上山来，气喘吁吁递上一枚刚烧制好的陶牌：“阿禾姐姐，这是我做的！你看像不像？”

牌上歪歪扭扭刻着五个字：**我也要说话**。

阿禾接过，郑重挂在胸前，与铜镜并列。

风吹得很急，掀起了她的衣袖，露出手腕上一道陈年疤痕??那是十年前被官差杖责留下的印记。如今，那伤早已愈合，如同这片土地，在裂痕深处，长出了新的血脉。

她知道，斗争从未结束。只要权力还想隐身于黑暗，就会有人试图熄灭灯火。但她也明白，只要还有人敢在雪地中临摹律文，还有孩子问“我能当律佐吗”，那么，哪怕千年之后，这块土地上的灵魂，仍将不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