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封密信送至观镜台。
拆开一看,竟是皇帝亲笔:
>“卿之所行,虽悖礼法,然合天心。
>寡人年迈,子孙懦弱,权臣当道,已无力回天。
>惟愿卿持笔如剑,莫伤无辜。
>若真有改天换日之一日,留朕一口薄棺,葬于南山,碑上不必刻名,只写‘曾为人主’四字足矣。”
李元婴看完,默然良久,将信投入炉中焚去。
“他终于听见了。”她轻声道,“可惜太迟。”
又过了半月,北方蛮族突袭边境。
以往每逢外患,朝廷必先清查内乱,扣押“可疑之民”。可这一次,边关将领没有等待旨意,而是打开城门,召集百姓共商对策。他们将最近几幅“天示图”挂在军帐中央,指着其中一幅说道:“你们看,这位老铁匠的儿子死在去年征粮路上,可今天,他自愿打造三千把刀盾送来前线。我们若只为权贵打仗,谁还会为我们送饭?”
于是,农民组成运粮队,工匠彻夜铸甲,妇孺缝制战袍。甚至连曾经对抗朝廷的山贼也下山参战,只求一战之后,能在《人间烟火图》中留下“曾为国死”四字。
这一战,大胜。
捷报送至长安,皇帝看着上面盖着的“民议联署印”,久久不语。
当晚,他独自登上太初台,仰望星空。北斗第七星依旧明亮,宛如指引航向的灯塔。
他忽然笑了,笑得凄凉又释然。
“原来……真君不是来夺我位置的。”他对着虚空说道,“他是来教我,怎样才算一个合格的凡人。”
三个月后,全国十八道中有十一道主动上表,请求废除世袭爵位,推行“功绩授勋制”;七十二城百姓联名请愿,要求恢复“画师入仕”古制;连一向保守的儒林书院也发表《新春秋论》,承认“民声即天命,执笔者可代天言”。
李元婴知道,变革的洪流已然成型,再也无法逆转。
她在观镜台上完成了最后一幅画:画中无战争,无权谋,无英雄史诗。只有一个小镇集市,人们买卖货物,谈笑风生,孩子们追逐打闹,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不分贵贱。
她在画旁题字:
**“所谓太平,不过是每个人都能安心活着。
所谓盛世,不过是没有人需要为一口饭下跪。
我不求人人成圣,只愿世间少些不得不低头的时刻。
此画献给所有默默活着的人??你们,才是这个时代的真君。”**
画成之日,天地寂静。
然后,第一声婴儿啼哭划破晨雾。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仿佛冥冥之中,有无数新生命在同一时刻降临人间。
金天王仰天长叹:“这是……天地感应,降祥兆也!”
周衍握住李元婴的手,轻声说:“你看,他们来了。新的时代,真的来了。”
李元婴望着远方,唇角微扬。
风拂过她的发梢,卷起一片蝶影。
那只半蝶形的印记在她眉心微微发光,如同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
而在梦境深处,婉儿缓缓站起身,手中捧着一本由记忆编织的画册,轻声说道:
“公子,我准备好了。
接下来的故事,我们一起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