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那夜送还哑铃的老僧!
但他此刻声音不再沙哑,反而清亮如钟:“小满,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小满厉声问。
老僧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苍老却熟悉的脸??竟是当今太子太傅,二十年前主持编纂《伪经纲要》的元凶之一!
“我是叛徒。”他坦然道,“也是守护者。当年我奉命销毁心渊书院典籍,却偷偷保下了这部《初铃》,并设计将其藏于此地。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找它。”
“为何帮我们?”沈知白剑指其喉。
“因为我听见了。”老僧闭目,“三年前,我在宫中偶遇一名小女孩,她问我:‘先生,什么叫说真话?’我说:‘就是不怕说错的话。’她笑了,摇着陶铃跑开。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站在一片铃草田里,四周都是死去的学者,他们指着我说:‘你还活着,那就替我们说吧。’”
他转身面向铜铃,双膝跪地。“现在,我把钥匙交给你们。但记住??‘初音’只能响一次。若用之不当,不仅无法唤醒世人,反而会让所有陶铃彻底失声,永不能再鸣。”
小满深吸一口气,望向同伴们。豆芽点头,眼中含泪;阿枝握紧拳头;沈知白收剑入鞘。
她走上前,双手扶住铜铃。
“我想好了。”她说,“这一声,不为复仇,不为权力,只为告诉那些被迫沉默的孩子:你们的声音,从来都值得被听见。”
她用力一推。
铜铃轰然长鸣!
声波如潮,瞬间穿透地层,席卷四方。远在京师,皇宫内所有陶器无故碎裂;边关城墙上的守夜将士突觉心头一震,脱口喊出多年不敢言的冤屈;市集中,一名正在撒谎的商人突然跪地痛哭,自首贪污罪行;甚至连皇帝梦中惊醒,看见床前浮现一行血字:
>“你说的每一句假话,都有人在替你承受。”
这一响,持续整整一刻钟,而后戛然而止。
铜铃坠地,裂为两半。李公公的遗骨化作飞灰,随风而去。
众人走出地宫时,天已微明。远处沙丘之上,竟开出一片铃草,洁白如雪,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回程途中,消息陆续传来:礼部尚书暴毙家中,枕下压着一张写满忏悔的纸条;钦天监集体辞职,称“星辰已乱,不可再测”;更有数百名曾参与“御铃”项目的工匠联名上书,愿余生为守望者修缮微光屋赎罪。
五年后,小满在书院创立“言学院”,专授言语之道??如何分辨真假、如何表达真实、如何在恐惧中依然选择开口。她不再亲自授课,而是将课堂交给年轻人。每当新生入学,都会收到一枚无字陶铃,只有在完成第一次公开讲述真相后,铃内才会浮现属于自己的铭文。
又十年,天下已有五万三千座微光屋,连海外诸国也遣使求学。波斯王子带来一本译作,封面题曰:《TheBookofWhisperingLight》,扉页写着:“此书非读,乃听;非听,乃心应。”
小满年迈,白发如霜,仍每日巡视碑林。一日,她停下脚步,望着“小荷”二字出神良久,忽然轻声说道:
“姐姐,我做到了。他们还在说话。”
风起,铃草沙沙作响,仿佛回应。
当晚,她安详离世,手中紧握玉铃,脸上带着微笑。
出殡那日,全国一万三千八百二十六个微光屋同时摇铃,整整一炷香时间。天空无云,却降下细雨,每一滴水中,都映出一朵绽放的铃草。
多年后,一位史官欲为《守望录》作注,问其孙:“您祖母最后留下什么遗言了吗?”
少年摇头:“没有。但她去世前夜,曾让人把所有陶铃集中起来,放在院子里。第二天清晨,人们发现每一只铃的内壁,都多了一行极细的小字,像是用头发写成的??”
他顿了顿,念道:
>“我说完了,但你们要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