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还是稍有寒意。门口等候的钟萃眼见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从远处驶来,缓缓停下。他立刻大跨一步下台阶,急行两步至车马前:“阁老前来做客,下官有失远迎。”
许庸平:“此间是同僚相聚,不必如此客气。”
“非也。”
钟萃做出“请”的手势:“祖宗之法不可废,阁老快快请进。”
许庸平随他穿过门廊:“园子里的梅花不错。”
“钟某是个俗人,随意一种图个风雅,不及阁老京城那座梅园,据说是御赐之物。陛下还特意命人在园中四角种了各式各样的梅花,美人梅、宫粉梅、玉蝶梅、细枝朱砂,更珍奇的是一树金钱绿萼。”
许庸平轻叹一口气:“种得杂了。”使得他每每踏进去那园子,见到满目的松树竹子梅花,便十分头痛。
话是这么说,钟萃却感觉他并无不高兴之意,便笑着说:“总是一番心意,况且这许多梅花,旁人想见都见不到。”
“今日天寒,正适合焚香煮茶。”
钟萃一掀衣袍坐下:“阁老,请。”
梅香低绕衣袖。
不远处钟萃的妻女在踢蹴鞠,七岁女孩梳垂髫,两侧彩色头绳垂下来,追着蹴鞠跑来跑去,踢得满头大汗。钟萃顺着许庸平视线望去,歉意道:“宅子还是小了些,扰阁老清净勿怪,我这就让夫人将小楚带进去。”
许庸平抬手制止:“孩童性娇,不必惹她害怕。”
钟萃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让幼女进去。
茶煮过第一道,茶香尚淡。
“此地说话无妨?”
许庸平:“无妨。”
“那我直说了。”
钟萃盯着香炉中袅袅而起的白烟,道:“秦炳元心狠手辣,先数度置你与死地想挟幼帝以令朝堂,后又频频向老东家肃王投诚。他自知夺嫡之时与你水火难容,一旦有人教唆作梗势必铤而走险。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许庸平:“我缺一个引子,没有引子就造一个。”
钟萃稍一思索:“你用许贵琛做引子?不怕许重俭勃然大怒?”
许庸平挺温和地反问:“许贵琛若有心为朝廷做事,自然不会牵扯进去。他若心思有异,如何叫作‘我用他做引子’?”
钟萃看了他半天,拱手道:“你是没有用他做引子,但你用他瓦解秦许两家的同盟。”
“兵部与都督府联系紧密,我与许贵琛走得近了,秦炳元总会注意到。一旦秦炳元得知他是许家人,又发现他甚恶你,恐怕会想办法拉拢。”
“但许贵琛不会同意。”钟萃指出,“秦炳元是小门小户出身,傍上护国将军之女才一跃完成寻常百姓百余年的官途升迁,他不会明白你们这些世家将家族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许贵琛就算再厌恶你,受到拉拢的第一件事也不是按照秦炳元的吩咐行事,他第一个会想到自己的父亲许宏昌,到这儿基本等于他将事情告诉了许国公。到那时,即使许重俭和秦炳元有利益往来,为了让你排除异己,许重俭仍然会敲打秦炳元。”
“疑心既起,秦炳元和许重俭总有一天会反目成仇。”
许庸平笑了笑:“钟大人好谋略。”
钟萃:“好一手借刀杀人。”
“但我有一事不明。”
“请讲。”
钟萃话锋一转:“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