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庚咂舌:“陛下做事……还是太不知分寸了些。”
许庸平:“人在愤怒的时候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
孟庚很快明白过来:“陛下故意激怒肃王?”
许庸平不语。
孟庚低声:“是我大意了,我还将陛下当作当年那个五岁稚子。”
“那阁老打算如何做?”
“三日后元宵家宴,你带一柄长弓。”
马车停下,宝华寺到了。许庸平下车前抬头看了眼乌云遍布的天:“多年未拉弓,怕有些手生了。”
……
山寺中积雪众多,贵客前来,宝华寺人静鸟稀。
寺庙方丈寂通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许施主棋艺又精进了。”
他面前青年身形似鹤,搁下最后一粒黑子后静默不语。多年前寂通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发鬓没有这许多银丝。十年官场蹉跎他心气,他虽位高权重,眼底却也显出几分疲态来。
“还未恭喜大人。”
许庸平把玩一粒棋子:“何喜之有。”
寂通叹口气,道:“世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大人如今心有牵挂,与佛无缘。”
许庸平摩挲着手中黑子,一言不发。
一时间只剩下屋外小沙弥扫雪的“沙沙”声。
寂通又开导:“大人二十岁入禁宫教导那孩子,想必他如今业已有十七了。十二年呕心沥血,真心以待,他不会不放在心上。”
都以为新帝年幼,政权势必旁落,但深宫之中没有简单人物,何况他已登基为帝。
“半月前是他生辰。”
许庸平没有回答寂通的话,朝外望了一眼,微叹道:“也不知来年春日,他是否肯给我留一具全尸。”
棋末他要离开,寂通终究不忍,在他踏出门前道:“阿弥陀佛。大人如今三十又二,难道没有想过娶妻生子?身侧有伴,想必不会如此难过。”
许庸平腕间佛珠平静捻过一颗。
他笑了一笑:“谢大师提点。”
“阁老。”
才出门蜀云接过他手中披风,低声道:“宫中来人。”
许庸平还未开口,大太监黄储秀就朝他行礼,苦笑道:“阁老,陛下让咱家……给您带一句话。”
他从魏逢十岁那年起照顾对方起居,如今是御前伺候的大太监,伺候了这么多年还是时常有绷不住表情的时候。许庸平看他一眼,他立刻为要说的话擦了擦额头冷汗。
“阁老若是再来宝华寺,陛下就一把火烧了这破庙。”
许庸平失笑:“你告诉他,这天下不止宝华寺一座寺庙。我若要削发出家,也不止这一处可去。”
黄储秀表情更为犹豫,欲言又止。
许庸平用布帛擦手,了然侧头:“他还说了什么。”
“陛下还说……还说……”黄储秀深深吸了口气,道,“阁老若想天下再无佛寺,再无一座佛像,尽可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