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等杭握紧拳头,男人用刀刮破了他脖颈的皮肤,他一说话嗓子哑得像是破锣:“三十七次。”
只算是今天,如果从小开始算,男人至少打了他上万次,迟等杭最想不开的时候,甚至自讨乐趣,他这都没死,命可真硬。
“打回去。”杨且商静静说,末了,话音勾了声笑:“三十七下,一下都不许少,我给你数着。”
“听到了吗,迟等杭。”
礼节送给同样礼貌的人,谁欺负他,他一定以牙还牙,他养的东西也是。
“一……”
迟等杭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忆起很小的时候,男人还没染上赌博,他坐在迟老三脖子上神采飞扬地指挥去向,他妈妈拿着一串棉花糖喂他,甜滋滋的。
可那只是以前,人会变。
不能因为那一丁点好肯定他的一切,家暴是错的,做错事就得认,如果他今天被打死是老天有眼,他活该。
“六、七……”
迟等杭一拳又一拳,这辈子没这么使劲,用力往男人身上打,刚开始迟老三还有力气叫嚣,随着一个个数字过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后来,迟等杭不知道打了多少下,杨且商的声音愈发的远,像是早年黑白电视机错频时拉长的画面,耳朵嗡嗡作响,他似是被绑在铁轨上,鸣笛的火车轰隆轰隆驶过来,下一秒,要把他碾个稀碎。
“迟等杭。”
一声唤声忽然传进他的耳朵,杨且商把他拽了回去,他像是一头搁浅的海豚,忽然被捞起来重新放回了提供生存环境的海水,他恍恍惚惚地瞧着杨且商的脸,身边萦绕着杨且商的温度与气味。
他离不开杨且商了。
他离开杨且商会死。
杨且商让南春山看好迟等杭,站在迟老三面前,男人眼眶充血,精光四射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
迟等杭抬起脚要冲过来,准备拦在他前面。
杨且商没回头,淡淡说:“迟等杭,站那,别动。”
迟等杭攥紧手心,僵在原地。
杨且商静静回望着男人,好半晌,弯了下眉:“您是我长辈,我叫您声叔叔。”
“我好心劝告您,给您个台阶麻溜下吧,如果刚才不是我拦住迟等杭,您早归西了。”
他用最礼貌平静的声音说着惊悚伤人的话。
“怎么着啊您要,感觉不出来么,迟等杭想活活打死你,我倒也能理解,毕竟您常年家暴嘛,学学法吧,父债子偿没写在法律里,我再说清楚点,就算您欠人一条胳膊,欠债的要砍断您的手指,和迟等杭也不发生半点关系。”
“抱歉叔叔,您可能觉得不中听。”
杨且商语气是真挺尊敬人:
“我全特么真心话。”
迟老三的目光泛着逼人的寒意,两个泛黄的眼珠子猛地一瞪,从袖口瞬间拔出一把小刀挥出来,刚动一下,他的手腕被狠狠踩在脚底下。
迟老三早没了气势,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喊道:“我要报警!”
杨且商神情不变,用纸巾擦了擦弄脏的手指,看热闹不嫌事大道:“报。”
“现在就报,今天你要是没站在警局,你是我孙子。”
当天晚上,杨且商多了个孙子。
那是迟等杭第一次见到如此姿态的杨且商,超出这个年龄的成熟与平静,不是咄咄逼人,远胜于此的浓浓攻击性,像是一个真正的,居高临下的上位者,睥睨着下位的人,发号施令。
正因为迟等杭感受过脸颊被人轻轻抚摸的滋味,会有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薄香味。
他才意识到,初遇时的那条河流,是杨且商给予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