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和爹也要去舅家。”她给生姜削着皮,忧心忡忡地说:“舅母不会也摔断骨头咧?”
许微澜接道:“成年人应该不会。”
说到摔断骨头,陈幼妹的注意力放回眼前:“微澜,你的脚还痛不?”
许微澜说:“现在不痛。”
啊?陈幼妹问:“那啥时候痛?”
许微澜想说又不想说,目光投向冒泡的锅子:“水,满了。”
又满了?
陈幼妹扭头,果真溢出来些,底下的炭被浇得滋滋啦啦。
“诶,不是刚捡走两块。”陈幼妹用火钳子再拿两块,水慢慢平息下来。
熬药材得用文火,陈幼妹怕粘锅,一直不停搅拌,等煮成了褐色再加进去侧柏叶。
火势变小后,草料的清香幽幽散出来,淡淡的,尤为好闻。
陈幼妹划着逐渐变粘稠的汤,百般无聊,想起刚才没接完的话题,就又续上:“所以你什么时候脚会疼啊?”
“……”
许微澜没辙:“前半个月晚上。”
她不打算吃止痛药,一是怕有瘾,二是能忍住,能忍就犯不着吃。
陈幼妹却惊恐地瞪大眼睛:“每天?”
许微澜说:“每天。”
陈幼妹惊呆,不自觉加速搅拌:“你!你咋那么笨啊!你疼就喊嘛,再不成就……就哭出来。”
哭?
她不会因为身体的疼痛哭。
喊痛撒娇,那是拥有的人才会做的事,没有拥有过的,便只会独自疗伤。
南城不相信眼泪,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哪怕没进入社会,许微澜也不会用哭来解决问题。
有依靠才能放心哭,她的眼泪要么藏进被窝,要么埋在上次大家都看不见的毛巾中。
她确实很笨,多少年都学不会如何生存,不懂示弱,弱的只有这具躯壳。
“那现在真的不痛了吧?”陈幼妹紧紧追问:“现在还会痛嘛?”
女生心疼的神色将从眼底溢出来,像那锅炖煮的水,许微澜下意识想讲的谎言截然而止。
不是要改变郁沉默然的心态吗?
不是想确定对方是否会退缩吗?
到嘴边的话,终究变成另一幅光景:“现在比之前好些。”
说完眼眸偏向别处。
不擅长表达,不擅长喊疼,所以藏一半露一半,不伦不类的,对方大概听不懂。
许微澜并不抱任何希望,她们相差七岁,要跨越的哪止年龄。
陈幼妹不知道,城里人都比她优秀,比她好看,比她有钱有能力,比她会哄人会说话。
她是这些人当中最差的那个。
陈幼妹没有走出过大山,所以一时产生新鲜,好奇跟探索是人类的本能反应。
许微澜只敢确定那一件事,后面种种,她的把握度为零。
所以不能回应,一旦回应就是不负责任。
已有前车之鉴,许微澜不愿意重蹈覆辙,更不愿意伤害一颗纯粹质朴的心。
她只能沉默,避开,然后等待,等不定性结束,等对方的炙热与冲动消散。
那时候,真心才是真正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