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雪初霁,晴空如洗,一碧万顷。阳光清透明澈,落在这一地的碎玉乱琼,恰如银屑铺地,浮光跃金,灿若星辉。
今日,是冥陲镇难得的晴天。
姬冶秋和江沽月踏出房门。
一眼望去,这里已经焕然一新,丝毫不像昨晚死过那么多人的模样。
大概是被万川流吩咐人给处理了。
天魔二十四宫,做这些腌臜的勾当向来是很在行的。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旷远辽阔的白,实在太过震惊。
也太萧索,太寂寥。
悄无声息,一切都被这壮阔的雪所覆盖,包括昨天,甚至能洇透房顶的鲜血。
若你没有真正的站在这里,去眺望,眺望这漫无边际的白,你就永远都不会懂,这万年雪原所承载的岁月、寂寞、和苍凉。
姬冶秋深深吸进一口气,凛冽的风夹杂着冰雪的味道,沁入心脾。
是的,冰雪是有味道的。
凛冽而清澈,锋利而顽强。
她是天品冰灵根。她对冰雪天然地便有几分亲近之感。
于是她俯下身,掬起一捧雪,像小心翼翼地珍视着曾经或者现在的自己。
雪花在她掌心冰不会融化,轻盈得如同坠天入她掌心的云朵。
因为她的身上也是冷的,她就是冰雪,冰雪就是她。
江沽月就这么站在她的身后默默注视着姬冶秋。
女人身上只着了一件色泽艳烈的红纱,满头及膝的银色长发依旧不爱束着,披散在身后,落在雪地上再分不清明。
好像这满地碎星般的雪,都是那发的延伸,无限地铺陈开去。
好像……
好像这人下一秒,便会化作一场狂风骤雪,刹那之间便訇然倾散,最终尽数沦为一场虚妄。
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好像在梦里见过,但却又恍恍惚惚,记得不真切了。
不对,或许这人,不应该是一袭红衣,而是自身素雅至极,毫无绣纹的白袍。
或许这人还应该有一头浓墨挥就一般的漆黑长发,在那一天一地的风雪之中,携剑而来,道尽凄凉作剑光。
“冶秋……”她喃喃自语。
她的指尖开始发颤,原本温热的手,褪去温度,只剩下冰凉一片。
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这么破土而出,但又被牢牢地冰封在坚硬无摧的冻土之下,找不到可以生长的裂隙,更寻不得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