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棠心头一凛,康宁公主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讽刺。
他强抑住翻涌的怒意,面上却维持着依旧的恭谨。
寒风卷起细碎的雪沫,扑在他苍白的面颊上,映衬出眼底一闪而逝的冷冽。
“公主殿下言重了。”谢玉棠微微躬身,“微臣不过偶感风寒,不敢劳殿下挂怀。”
“倒是殿下,宫苑赏雪,这冬日严寒,恐伤玉体。”
康宁轻笑一声,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貂裘的阴影笼住谢玉棠的身影。
“风寒?”她抬手,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他的衣襟,寒气裹挟着脂粉香袭来。
“本宫记得,谢中舍向来体魄强健,怎的新婚燕尔后就这般娇弱起来?”
“莫不是你那新夫郎太过热情,耗尽了舍人的心力?”
她步步紧逼,眸光如毒蛇般缠绕,仿佛要将他钉在原地。
谢玉棠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避开她的触碰。
“殿下说笑了。”
他声音微沉,眼底疲惫更深,“微臣的私事,不敢污了殿下清听,若无事,还请容臣告退——”
康宁却猛地伸手,貂裘袖口擦过他的臂膀,挡死去路。
“急什么?”她声音陡转冰冷,“本宫还没问完呢。”
谢玉棠眼中闪过一抹阴沉,忽闻远处传来内侍尖细的唱喏声,似是巡查禁军与宫人正往这边来。
他眸光微动,旋即躬身:“殿下,宫规森严,白日御苑人多眼杂。”
“与外臣在此独处,若被巡苑禁军或往来宫人撞见,传到御史耳中。”
“参臣一本‘私会公主,有失体统’事小,污了殿下金枝玉叶的清誉,才是臣万死难辞之罪。”
他顿了顿,语气恳切道:“将军尚在府中候臣归,若白日里久滞宫中不归,恐他担忧。”
提及‘将军’二字,康宁脸色骤沉,眸光淬了冰般扫过他。
谢玉棠却不再看她,只垂首肃立。
日头下寒风卷着雪沫掠过他单薄的官袍,更显几分孤绝。
康宁指尖掐进掌心。
她虽骄纵,却也知白日御苑往来人多,真被撞见她拦着臣子不放,传出去只会是她“失德”。
她死死瞪着谢玉棠恭谨的侧脸,终是冷哼一声,猛地收回拦路的手:“滚。”
谢玉棠叩首道:“臣告退。”
康宁最后眼睁睁看着那抹刺眼的浅红越走越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血红的月牙印。
“谢玉棠!你给本宫等着!”
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姣好的面容因怨毒而狰狞。
“本宫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好过!”
“日子……还长着呢!”
她最后对着空荡荡的宫道,切齿低语了一句,语句里浸满了不甘和即将到来的疯狂。
宫门外,朔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朱红的高墙上。
苍竹在紧闭的宫门前焦急地来回踱步。
宫墙根下,一辆青帷马车静静停驻。
拉车的黑鬃骏马喷着团团白气,四蹄偶尔轻踏一下冻硬的地面,车帘纹丝不动地垂着。
突然,沉重的宫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