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霓的声音,被劲风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送了过来。
“两军阵前,我拿你祭旗!”
“乳臭未干——”
雹师大笑未止,那风声已化作一支风箭,直直钉穿了他的上唇和鼻子,鲜血喷出,又一弯,打上了个硕大的牛鼻环。
而二十年后,谢霓骨子里的刁毒狠辣依旧未变,这极具侮辱性的鼻环,又拴住了雹师!
可这一次,没了祭坛,他已一败涂地。
谢霓的眼神中,连恨也泯灭了,看他如看尘泥。
雹师咧开嘴:“你的姘头呢?他回到你身边了吧,怎么同去祭坛,回来的就只有你一个了?”
这一下,他如愿看到了对方的眼神变化,仿佛幽魂化为厉鬼。
“哈哈哈哈!他死了?为了这群野鬼,区区故人,又算得了什么?”
谢霓缓缓道:“你想速死,还没那么容易。你把他们称为野鬼?”
雹师身上都是被撕咬出的缺口,只是被寒冰修补过,还能动弹。
闻言,他脸色微变,往天上望了一眼。
一双带有淡白斑纹的眼睛,已在空中浮现。
就是这双眼睛,笼罩了整座影游城。哪怕他化身飞雹,也能把他一片片地揪出来,引来影子的撕咬!
谢霓道:“你放过焰口吗,做过水陆道场吗?经年累月,不见天日的厉鬼,一朝得释,该用什么饱腹?”
他每说一个字,半空中的眼睛就逼近一分,雹师的遁形术立刻失效,身上涌出密密麻麻的缺口。
可正如谢霓所说,这些饿死鬼,甚至不舍得撕碎了他,而是如尝珍馐一般,小口叮咬着,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把他裹成了蠕动的蝇球。
这城中,因他而死的冤魂垒起来,都能筑成两座通天巨塔,区区肉身,又怎么偿得完?
轰!
又一阵雹雨喷薄而出,雹师在数丈外现身,融化的巨冰一般,却发出粗嘎的笑声:“哈哈哈哈!可笑可笑,你还是连真正的敌人都看不到!”
谢霓道:“敌人?羲和舫,还是你在等着的,冰海底下的那个东西?”
雹师道:“要长留灭亡的人有的是,亡国灭种,就是你长留的天命,就算重来一万次,也是如此!而我,有雪灵的庇护,只会让你比当年更凄惨——”
他连用三次裂雹术,才从群影的撕咬中,把话说完,一手指天,狰狞的脸上浮现出狂热之色。
“月食已至,雪灵在上,恭请雪河将军出冰海,成为神降之圣器!”
话音未落,天地变色,天上的明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暗吞食。
城中挂满了灯笼,明亮如初,可那黑暗却极为阴冷黏稠,仿佛天缺一角,来自大泽雪灵的本源之力,向白云河谷某处,倾注而下。
雪练祭坛的方向,亮起了一束冰冷的白光,有敕令符咒浮现。
哪怕重来一次,这气息依旧如此令人绝望。
雹师狂热道:“大泽雪灵,恩降此躬——我等雪练弟子,代行上苍的意志,行灭世之道,而你,不过区区凡人而已。当初我虽战死,长留依旧一夜冰封,你以为,是为什么?我等不过是前锋,雪河将军,才是真正的神降!”
谢霓的目光极为凝重,却并不意外。
今夜最后一场恶仗,也是长留一夜冰封的噩梦源头。
雪练的三大主将,雹师、雪牧童、霜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