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箭的主人来得更快,猱身探弓在手,乱发纷飞间,整个人堪堪斜挂在马上,弓弦疾颤,六箭齐发!
那骏马还生了一对翅膀,托着他,月下腾跃,矫如游龙。
这一次,尸兽被箭势生生撕成了碎片。
“谢不周!”小将军的笑声极为清朗,“多谢你的好马,可这回猎兽,又是我赢了!”
不周的身影,在转角处浮现,身后已插满了雪白的灯笼,一盏盏,绵延半里,都是融化的雪练头颅。
小将军等他走近,讶异地扬起眉毛:“这么多?你在为谁送葬?”
不周看着他,缓缓摇头。
“那你看起来,为什么这么难过?”小将军问,“你要什么猎物?我帮你射来。”
不周看着他,嘴唇翕张,断舌微微动弹。
小将军却像听懂了,侧耳细听,将长弓挽在手中。
数不清的白猪白羊,如滚地的圆灯笼般,从巷尾冲了出来,像被看不见的长鞭赶着,向城门奔去。
可城门呢?
方才由雪练大军踏破的城门,此刻却消隐无踪,空气中,只有淡淡的丝绸光泽浮动。
白猪白羊顿时失了方向,一哄而散,仓皇逃窜起来。
小将军手指搭弦,眼中精光一闪,箭镞掠入兽群,稳准狠地划开一头白猪的肚皮。
一道矮小的人影,和整副猪内脏一起,滚落在了地上。
雪牧童稚嫩的小脸上,还残存着惊愕之色。
猪腹藏身之术,居然会被看破?
群影降临后,形势陡转,他脑中便只剩下一个字,逃!
祭坛已经破了,没了死而复生的机会,他堂堂坛主,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可失踪的城门,却让他头一回尝到了走投无路的滋味。
雹师这狂妄自大的畜生,分明中了请君入瓮之计。流照纱是被裁破了,却覆在了城门上,彻底把他们关在了鬼城中。
这也是谢泓衣的预谋!
他还能逃,还有无数的替死鬼。
可为什么,他会被这一箭射落?冥冥中的怨恨,仿佛咬定了他。
“你们?”雪牧童终于认出了那道佝偻的身影,尖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媾马奴而已,连小马驹都生不出来,连被献给我的资格都没有,怎么敢向我寻仇?”
小将军已跃马而起,飞驰间,一把抓住不周的手,将他扯到了马上,双目因极度的愤怒而发亮:“他不能说话,我替他告诉你——把你在马蹄下,踏上一万遍,踏成肉泥!”
马蹄踏碎雪瀑,在长街上来回疾驰,将经年恨意喷薄而出。
旧友的头发,就这么扫在不周冰凉的脸上。
长留覆亡后,那段被俘后受尽屈辱的回忆……
是雪中累累的白骨,是马厩中腥臭的呼吸,是咬住脊柱的铁环,是二十年中溃烂不止的旧伤。
是再也无法挺直的脊梁,和这一夜,忽然梦回的少年时。
小将军道:“那时候,我们在灵籁台上听经,远远看着殿下,谁都不敢上前。谢不周,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