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答复她的这个质问,他……他甚至还想要再问一问,他想要弥补,可否还来得及?
可是,他竟不敢睁开这双眼,更不敢再开这无耻的口。
这一年多来,这些过往如同走马观花般一幕幕在他的眼前浮现。
陆绥安就那样浑身僵硬地立在了那里,浑身仿佛凝固成了一座雕塑。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陆绥安终于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似在说:“若此乃夫人所愿,为夫……愿如夫人所愿……”
……
“夫人,为何……为何要——”
话说,眼睁睁地看着世子失魂落魄的离开后,白桃瞬间大惊的簇拥上来,一脸心急如焚的朝着沈安宁追问道:“既误会已然解开了,世子亦是受害者,夫人为何要……要——”
要同世子和离啊?
白桃很是震惊不已。
她也很震惊陆安然的真实身份,亦痛恨陆家的所作所为,本以为今日夫人搬出时雨,是为了讨伐世子,讨伐陆家,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而已,却万万没有料到,夫人竟存了……和离之心?
这可是和离啊!
在如今这吃人的世道,又如何容得下一个和离的女子,关键是夫人无依无靠,而且,这门亲事还是陛下亲自赐婚的,又如何离得了啊。
当然,最最关键在于,其实这些日子夫人和世子的相处感情她全部亲眼瞧在了眼里,陆家是混账,可世子却也绝对没有糟糕到令人弃之如履的地步啊?
白桃一时心急如焚了起来。
为何要和离?
话说沈安
宁听了白桃的话却是苦笑了笑。
白桃只知这一世陆绥安是无辜的,那前世呢?
这一世的陆绥安因同她的感情确实升温了不少,而这一世他亦把持住了自己,守住了底线,那么前世了,前世他同陆安然有了两个孩子,却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诚然,用前世的因来迁怒这世的陆绥安,是对他不公,可是前世的世道何曾对她公允过半分?
这一世,沈安宁同陆绥安的关系确实缓和了不少,可只有沈安宁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永远跨越不过两世的距离,她这辈子心里始终都会有道跨不过的沟壑,与其欲壑难填,再郁郁蹉跎一生,倒不如一刀两断来得痛快。
这样,对她,和对他都好。
何况,陆家这般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比前世还要嗜血恶心。
倒不如斩断一切,斩断这一场本就不该出现的孽缘。
她自不可能将她重生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于是时雨这步棋,是她一早的未雨绸缪,等了这许久,终于等到了今日。
话说,这头,沈安宁终于了却了这桩天大的心事。
这是重生这大半年来,她所改变的最大一件事,只是,她本以为自己会欣喜欲狂,甚至痛快至极,可是在这本该团圆,本该辞旧迎新的除夕夜,新年夜,这一场彻底诀别,多少带着些凄凉的味道。
她不由缓缓走到了窗前,朝着外头漆黑的夜色怔怔看去。
这时,一丝冰凉的触感触及她的额间,沈安宁缓缓抬头,这才发现竟然下雪了。
新年的第一场雪,亦是最新的气候。
瑞雪兆丰年。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不是么?
……
而另外一头,话说陆绥安一直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
他几日几夜未曾阖过眼了,他的精力早已耗费殆尽,再加上这一晚大悲大切过后,在踏出沈家府门的那一刻,陆绥安强撑着的最后一丝坚守终于彻底崩塌。
“噗——”
他竟撑在沈家的门前,生生吐出了一口血出来。
常礼见状,瞬间吓得满脸血色全无,他急得都快要哭了出来,正要着急忙慌进去禀告夫人,却被陆绥安一把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