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这时张绾匆匆而来,这才知廉世子竟也迟迟不见归来,沈安宁心下微沉,见此时天色已晚,已刻不容缓,二人商议一番,便要立马召集人马上山寻人,却不想就在这时忽然闻得外头响起了一阵剧烈的骚动。
营帐外一时人声鼎沸,有惊呼,有尖叫,有亢奋的欢呼和激烈的讨论声,沈安宁同张绾对视一眼,相继踏出了营帐,方一出去便见远处的空地上生起了篝火,而篝火的对面一大群人马正簇拥一团乌泱泱而来,恍惚间,好似听到有人在激烈喊着“老虎”“天爷”之类的话语。
正不知发生何事之际,这时白桃飞快跑了来,气喘吁吁又激动亢奋道:“夫人,世子回来了,世子……世子猎了一只老虎回来,现如今外头都乱成一团了,所有营帐里的人全都跑出来围观老虎,是真的老虎,站起来比人还高,好是凶猛的一只猛兽。”
白桃手舞足蹈的说着。
说话间,一阵低低的呼啸声在远处响起,声音穿透人群,响彻整个营帐,一声声低沉咆哮,那是兽王的嘶吼咆哮,一时间震得所有人头皮都快要竖了起来。
沈安宁一阵愕然,二话不说,同张绾二人匆匆赶了过去。
方一过去,便见不远处早已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所有营帐的人全部都出来了,大家全都争相往里挤,都想要近距离的围观猛兽,就连不少女眷们都跃跃欲试,连连踮脚远远地观摩着。
只见人群的中央抬起了一只巨大的铁笼,铁笼坚固万分,随着阵阵呼啸声响起,一片人群乌泱泱直往后躲,哪怕隔着笼子,那猛兽呼啸之吼都足以令人吓破了胆子。
而众人躲避的间隙,恍然间好似看到了笼子里一只巨大的巨兽挥起爪子朝着笼子上一掌拍过去,瞬间整个笼子都在震动。
真的是只……老虎。
陆绥安真的为她猎了一只老虎回来。
沈安宁心头一阵剧烈跳动着。
再一抬眼,便见篝火的对面,一道颀长挺阔的身影立于篝火旁,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那道身影敏锐的转过了头来,隔着远远地距离,视线精准无误的牢牢紧锁在了沈安宁身上。
那人便是今日迟迟归来的陆绥安。
二人隔着篝火远远地对望着。
巨型篝火将整个场地照射得宛若白昼,亦将对方的面容映衬得清晰无疑,只见一身骑射服加身的陆绥安立在那里,他身姿矫健,面容威严,那一刻不像是一个常年执笔的文人,倒像是一个威不可范的将军。
此刻他立在那里,静静地同她对视着,火光打在他的脸上,衬托得他的脸色不负往日那般清冷,细细看去,那一惯清冷的眼眸里是倒映着篝火,熠熠生辉,仿佛透着罕见的温情。
两人对视片刻,不多时,陆绥安背着手主动朝着她这边走来。
沈安宁顿了片刻,亦缓缓提步迎了上去。
二人在篝火旁双双止步。
静静的看着对方,两人许久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这时,篝火的另外一侧,传来张绾的惊呼声:“世子,你脸上受伤了。”
沈安宁同陆绥安齐齐偏头看去,便见篝火的对面,张绾用帕子紧紧捂住了唇,面容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关切,不多时只见对面的廉世子淡声道:“哪个将士身上不带点伤,不足挂齿。”
顿了顿,又低头看着对面妻子,缓声说道:“小伤,夫人无须担忧。
清淡的语气中又好似带着不漏痕迹的安抚之意。
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的相处之道,陆绥安缓缓收回了视线,不多时只将目光再度落在了自己的妻子脸上,定定看着,一时微微抿着唇,许久,方才低低开口道:“夫人难道就不为为夫担忧么?”
低醇的嗓音里好似透着某种……指责,又近乎暗暗质问,暗暗较量的意味。
沈安宁这时亦收回了目光,闻此言,视线再度落到了陆绥安身上,只见陆绥安此刻发髻上少见的透着一丝凌乱,那身威严护身的甲胃上惊现多处划痕,那是锋利的爪子道道划过留下的瘆人痕迹,联想到笼子里的那只猛兽,不难猜测出这是同猛兽作战搏斗时留下的痕迹。
与虎相斗那样的画面沈安宁实在难以想象,光是看着眼前这些痕迹,面色都白了几分。
偏嘴上冷讽道:“世子都敢进山打虎了,又怎会在意旁人的忧惧?”
倘若陆绥安今日进山打虎出了什么意外,沈安宁又该如何自处。
沈安宁非但没有为有人为她狩猎老虎感到欣喜,反倒是心里头全是阵阵后怕和心有余悸。
却不料,她的冷言冷语非但没让陆绥安生怒,反倒是见他嘴角微微一牵,责备的背后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关切?总比毫无反应的好。
当即只觉得与对面那对的暗中较量中,他未见得就落了下风。
一时抬眼看着眼前妻子,微微勾唇道:“那依夫人看,这只猛兽,同为夫的气质可是相配?”
他说话间,眼里仿佛溢出似笑非笑的揶揄。
看着对方旧时事重提,沈安宁猛然间就想起对方入山前,她随口那句“世子这般厉害,怎么着也得猎只猛兽回来方才能彰显世子的通身气派”,顿时恨不得暗自翻上几个白眼来。
只一时眉头微挑,当即阴阳怪气了起来道:“老虎如何比得上陆世子威猛,自是陆世子……略胜一筹。”
这人同廉世子暗中较量便算了,竟连老虎都不放过,沈安宁只能用之前的评价“回敬”讽刺着他。
陆绥安这下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无论是真话还是假话,妻子嘴里的“奉承”都让他十分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