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受的到班鹤的目光,但她却只是看着苏道安——
坐下的黑马强健有力,马蹄似槌踏上冬日龟裂的土地,寒风如刀刮过仅战士染血的玄甲。她如同一柄利刃劈开满目苍白向自己飞奔而来,漫天飞雪皆化作其最华丽又庞大的战袍。
威风凛凛,意气风发。
唇角不自觉的上扬,泪水在眼眶中转了两圈,很快便消失不见。
“班先生。”她开口,“你知道她涉川背后有两道很大的疤吧?”
“嗯。”班鹤点头。
“说实话,一直到见到她的前一刻,我想到那两道疤的时候,依旧会想到她从前差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去。我悔恨自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害怕在未来的某一日,类似的事情还会重演。”
“可是……”
唐拂衣看着苏道安越来越近,尽管这个距离依旧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与面容,可她却能感受得到她也正昂起头,望向自己的方向——她在快乐的笑着。
于是唐拂衣也笑了起来,她举起双手,用力的,大幅度地挥动。
“班先生,事到如今我才明白从前那三年的分离的意义,那两道疤从来不是她脆弱的证明,那是她被人折断的翅膀。”
“而我何其有幸,有生之年还能与她重逢;我也万分庆幸,重逢的时候,我恰好有能力成为她的翅膀。”
灰蒙蒙地天空中有乌云齐聚,又自正中劈开,沿着地平线向两侧绵延,宏伟而盛大。
“班先生,你问我如果她再也回不来那要怎么办,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唐拂衣放下手,转过身,看向班鹤的眼睛里是坦然,“但如果当年你早知那一战的结局,你会将她拦住么?”
班鹤没有立刻回答,唐拂衣只是苦涩一笑——她想这大概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这人间万事从来没有如果。
转眼那队伍已至近前,唐拂衣整理好心情,深吸了口气,转身奔下城楼。
“……”
城楼上只剩下班鹤一人,耳边的嘈杂褪去后,寂静像一张细密的大网延展开来,将他紧紧包裹其中。
“我又怎会不知呢……”他红了眼睛,喃喃自语。
他站在城门外向她道出最后一声“再见”的时候,又怎么会不知这已是此生的最后一面?又怎会不明白她心中的所念所想?
只是明白归明白,放手归放手,那么多年的回忆与经历,这么多年的思念与痛苦,到最后客死他乡,尸骨无存,哪有那么容易释怀?
他缓步走下台阶,欢声笑语入耳,越发苦涩。
转过最后一个转角,不远处唐拂衣站在马下,笑着向苏道安伸出手。
后者拉着唐拂衣的手翻身下马,下一秒,那个一直被捧在唐拂衣手中的汤婆子便被塞到了她的手里。
班鹤听不清她们说了些什么,他见到苏道安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的盯着那汤婆子看了看,而后笑着踮起脚,唐拂衣的面颊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相似却又不同。
如果……
班鹤垂下头,唇边泛起一丝嘲讽又欣慰的笑——欣慰小姑娘终于不再悲伤,嘲讽如今留在原地的终于只剩自己一人。
他轻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却忽然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高喊了一句:
“班先生!”
第189章原来原来踏雪而去的人,有一日也会化……
班鹤快速的吸了口气,转身的时候,那些消极与难过都消失不见。
他温和的笑着看着苏道安向自己跑过来,而那笑容却又在看清她手中拿着的东西的瞬间,僵在了脸上。
“班先生。”苏道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声音里的欣喜与激动却越发明显。她快步跑到班鹤面前站定,片刻的对视后,又后退了半步,站直了身子,将那修长的兵刃横过来,双手托到班鹤的面前。
周遭不知何时静了下来,苏道安红了眼,一切尽在不言。
班鹤盯着那□□看了许久,才终于有些僵硬的抬起手,颤抖的指尖拂过那刀杆上的斑斑锈迹,冰凉而粗糙的触感顺着手指一点一点蹭到掌心。隔着皮肉的丝丝闷痛,就像是这把神兵的主人,隔着宽广的阴阳与漫长的岁月,再次与他双手交握。
“是冷嘉良打听到的消息,他说阿勒部的武库里头有有一柄十分出名的□□,四年来,首领一直在寻找能够驾驭这把刀的勇士却始终没能如愿。原因是这把刀比之寻常太重,大多数人连举都举不起来,少数能举起来的,勉强舞上几招,便已经气喘吁吁。”
“而何曦姐的□□从前在萧国便是出了名的重兵,除了她以外几乎无人能用,所以我想亲自走这一趟,或许能有意外之喜。”
苏道安一字一句,无比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