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好再次抬眼看他时,已经转瞬即逝。
他回到桌边继续工作,状态进入得神速。
“吃点吧。”余好把粥轻放在他右手边,“味道应该还是从前那样。”
他不饿,也没什么食欲,可她的视线太过于真诚。
陆凭青执勺喝了几口。
她一定要看着他吃完才行,便坐在陆凭青对面的座椅上,戴上蓝牙耳机打开博客,听纯俄语日报,一边专注听着一边在心里同声默译。
两个人都做着各自的事情,却格外融洽,陆凭青偶尔吃一口她带来的东西,天边泛白的时候,他才发现余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走到她身边,单膝蹲下。
她变了很多,从前的齐耳短发长长了,学会画淡妆了。
他一一观察余好这些年的变化。
陆凭青从前不爱咖啡,现在也不爱,只是成了某种习惯。说起来,这习惯形成的原因余好算是其中之一。
大三那年冬天,陆凭青跟陆正筳关系僵到极点,陆凭青看不惯陆正筳虚与委蛇的资本家做派,陆正筳指着陆凭青说他跟他那个妈一个样,眼高于顶的清高。
陆凭青冷眼看着那个血缘关系上被定义为他生物学父亲的中年男人,拳头攥紧好几次,最后只是松手,毅然选择从家里搬到学校周围的公寓。
对于那个冬天的记忆,陆凭青仅记得零下的天气和桌上永不空杯的咖啡以及带着白色毛线帽,双眼亮晶晶跟他说外面下雪了的余好。
公寓租金并不便宜,于是陆凭青开始体会到为钱拧眉的日子。他接低价翻译稿,给人做枪手,在校学生的身份接不到价格多高的单子,陆凭青除了上课就在家里翻译文件,杂七杂八什么活儿都做。
余好那时头发还不及肩头,常常爱穿白衬衫牛仔裤,头发扎成青春洋溢的马尾,细白饱满的额头露出来,简单又清新。
没课的时候余好也爱往他的公寓跑,来时手里总提几袋宵夜,楼下大排档的小龙虾,超市促销买一送一的盒饭,她总能找到便宜又好吃的东西。
他全身投入翻译,余好就替他冲好咖啡躺沙发上看书。
很多个下午,他从工作中回过神时余好手里的书已经盖在脸上熟睡。
有一回,陆凭青轻轻拿起盖在她脸上的那本书,随手翻开一页,还没看清段落,脸颊就被人轻轻柔柔吻了一下。
余好趴在沙发边,笑眯眯看着他,女孩眼中细碎的光很亮很亮,她说:“好奇怪啊陆凭青,我本来很讨厌冬天,但是为什么现在我会希望这个冬天慢点过去。”
陆凭青没回话,他看着她淡红莹润的唇,想吻。
还没来得及做出行动,余好先一步抓住他的领口,倾身吻上他的唇。
时至今日,陆凭青还记得余好当初长卷的睫毛微微抖动,记得她的唇是微凉柔软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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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深夜里,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俯身抱起熟睡中的女人走向卧室,他的动作很轻。
把怀中的人放在床上,他伸手去拿被子,那床棉被却被睡梦中的女人自己抓紧了。
看着床上的人,男人凌厉的眉眼在灯光下似乎柔和了几分,他深黑的眼眸中压抑着薄薄不舍和苦楚。
她睡得很香甜,翻身抱着被子轻轻抿了抿唇,散开的发丝垂在床沿,他抬手去碰。
柔软的发丝在他指尖,细细的氧,淡淡的馨香。
半秒后,骨节分明的手又无力垂下。
这样的场景,别的男人也见过了。
他的奢望对另一个男人来说,是日常。
多讽刺。
这世上,也他求不到的东西。
陆凭青看着那张脸,竟生出一丝不真实感,余好,此刻安安静静在他身边睡着了。
而他还有机会,再细细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