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时候问过我,为什么咱们家的好多股东那么像□□,是啊,哪有企业和□□挂钩呢,埋下了因,这不就来了吗”
程氏踩上了时代的脉搏,野蛮生长,那个时代秩序模糊,不少灰色操作,谈不上违法,可终究注定被时代淘汰。
江澜侧身,双手展了展程意肩膀:“抬头挺胸,你们放心啊,我们家没有伤天,更没有害理,对得起良心。”
同批发家的不少人手脚才真正不干净,随着秩序健全,早已进监,程氏挺立这么多年,足以自证。
可万法皆空,唯因果不空。
王飞德不配位,劣根难灭,再加上,程川和江澜太信任义气的时效性,仅凭总部下派副总制约。
而程遥锐意进取,顺应新时代,致力转型,全力发展新兴项目,大量项目运转,资金链经不起断裂,哪怕一时一刻。
雪上加霜,审查小组一夜入驻,打得申城企业措手不及,与程氏交好的,也不敢轻举妄动,丑闻爆出,大批量撤资,银行不肯再放贷,现金链濒临断裂,高层却仍在接受问话,虽需一天,却生死攸关。
一密密不起眼的细线,布下因果蛛网,不知不觉,覆满程氏巍峨大楼,牵发一丝,钢铁巨物便会轰踏四裂。
危在旦夕。
江澜眼光毒辣,已然看清前路,她知道那时程川定然也看透大半,给母女留后路,想独守程氏。
未曾想世事难料。
江澜轻柔摸上程意脑袋,来回看着小女儿,目光欣慰,叹说:“你和姐姐都是好样的,就算生在普通人家,也一定能出人头地,是我们拖了后腿。”
她笑着道:“我们等姐姐出来,就去看看爸爸。”
程意想起,她刚上幼儿园,程氏地产还不起眼,程川拉项目,四处跑酒局,江澜主经营管理,偶尔会接她,带她吃好吃的,等程遥下晚自习出来,三人手拉手去酒店,找程川回家,怕他醉醺醺,又躺街边。
江澜总说这句:[我们等姐姐放学出来,就去找爸爸,好不好?]
此时,不是‘找’,而是……
‘看看’
看看,是短暂相聚,是不能四个人再手拉手回家。
是程家,不会再有一家四口,整整齐齐的。
今天凌晨,程川,车祸诱发心脏病,抢救无效去世,在庄园某处公路转弯角,很不起眼。
特殊时期,程氏无法公布消息——程氏地产董事,程川的讣告。
程意和程遥,没有爸爸了,那个老顽童般的小老头。
江澜失去了她的阿川,那个亦战友、亦亲人的……
爱人。
程意猛地鼻子一酸,她颤了颤唇,想说什么,却见江澜眼角忽然滑落泪珠,她飞快擦拭,让人瞧不出异常,除了眼睛红得吓人。
忽然间,程意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心脏病是悬在头顶的炸弹,程川似乎知晓早晚会面临这一天,事先留好了遗嘱,葬礼一切从简,唯有亲人吊唁,三天后,火化的骨灰洒入江水。
和程榆一样,没有墓碑,没有墓志铭,只随江水,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他留下一句话,给程遥和程意:
[记住没有过不去的坎,越苦越难过,越要放肆笑,不过我的孩子们一定会受老天善待,无论以后的你们是变成了比爸妈还要厉害的企业家,还是比舅舅更厉害的大律师,爸爸只希望你们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平安……其实平平凡凡的,也挺好,如果可以,爸爸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普普通通,快乐平安。]
快乐平安、平凡普通,是程川最大的心愿。
至于他给妻子留了什么话,隐瞒不报的道歉?相互扶持的感激?还是相守多年的爱意?
只有江澜知晓。
*
半月后,申城中央商业区,天色破晓,晨光渐渐滑过程氏大厦,金光粼粼。
此时已近上班时间,程氏大厅本该人头攒动,此刻冷冷清清,连前台都空空荡荡,唯有保安严正以待,不复往日繁荣。
顶楼会议室,程氏高层齐聚于此,空气中弥漫浓浓的咖啡味,挥散不去,长长会议桌堆满纸张,白板勾勾叉叉写满方案,凌乱无比。
空气充斥颓唐的气息,鸡飞狗跳后的宁静,无比难捱。
程遥坐在主位,手支着脑袋,闭眼稍作休息,面上疲色难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