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里,粘稠状的黑雾在地上瘫成一团,仿佛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一只手伸过去将他死死地握在手上,那人低声道:“我是不叫你好好听我的话么?你竟然唆使那小子去取神仙骨?你三百年前不听我的话落了个什么下场,三百年后又要重蹈覆辙么?”
粘稠状的黑雾在他手上哀嚎蠕动,“太师!我错了太师了!我只是不想要他恢复记忆……太师,若是他恢复了记忆,我……”
被唤作太师的人嗤笑一声,“若是他恢复记忆,便会再次记恨上你?晏临啊,你眼光是不是未免太短浅了,你若是成了傀,这普天之下,还有你所求不得的事情么?你不比那只废物傀,你可是我一手教大的。”
那只手松了些劲,变成了怜爱的抚摸,“到时候这世间所有事情,都是你我说了算。”
“太师!我都听你的!!”
“如此,便试试我替你做的新的身体吧。”
…………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文曲星就在门口等甘衡了。
文曲星现如今瘦了很多,一只脚因为常年被锁着,已经不会正常走路了,他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身形单薄地站在晨雾里,跛着脚朝甘衡走过来。
“甘衡。”文曲星朝他笑了笑。
甘衡看着他背着的行囊,问他:“要走?”
文曲星点点头。
甘衡:“去哪?”
文曲星:“回南堤,想回家……”
他说着垂下眼,把背上的行囊往上拉了拉。
甘衡喉间一时哽咽,轻声道:“文叔他……”
文曲星点点头,打断道:“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回去就是想跟我爹多守几年孝……”
他抬起眼,笑出了两个梨涡,“甘衡,等我回南堤了,养鱼也好、种些什么也罢,定不会叫它们荒废了,你日后若是得了空,也可以回来看看,以前幼时你们老是笑话我什么事都做不成……”文曲星说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只要勤快肯干,这些应当也还是能行的。”
甘衡也笑了起来,“那行,你回去路上小心,若是有什么事就同我写信,我应当会在奉先还留一段时间的。”
“嗯!”文曲星点点头,笑出一排牙齿。
甘衡在晨雾里目送文曲星一瘸一拐地离开,这人明明背脊瘦弱,却突然让甘衡觉得文曲星肩上已经挑起了担子,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这个幼年时常常屁颠屁颠跟在甘衡身后的小尾巴,现在倒是比甘衡还要成熟一点。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可甘衡还是茫然的。
甘衡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忧愁什么,他转身就看到苛丑站在身后正看着自己。
苛丑不爽道:“你又跟人商量好要回南堤喝喜酒了?”
“噗。”甘衡的那些心思瞬间就被他打破了,“你瞎说什么呢?哪来的那么多喜酒喝?”
苛丑伸手来拉他:“走,陪我再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