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昭嘴角扯出个冷笑:“阴魂不散的蚂蟥,吸不够血不罢休……”
他越说越恼,眼看就要展开家族谱系批判,却被燕信风屈指抵住肩膀截住话头。
“喜事当前,嘴上留德。”
“给他们留德?”鲁昭从鼻腔里哼出声,“没找辆渣土车送他们上路就算我慈悲为怀了。”
“不划算。”燕信风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重卡碾过会黏在沥青路上,清理起来妨碍交通。”
他不说还好,一说鲁昭就挑起眉毛。
“你这个反应……”他若有所思,绕着燕信风前后看了两圈,“我怎么觉得是考虑过呢?”
一般人不会在听到玩笑话以后马上思考出对应的结果,除非他们事先有过设想。
鲁昭越想越狐疑,却见燕信风只是唇角扬起,咧出一个笑,落地窗倒影里,那个笑容被海平面切成了两半。
侍者此时引他们步入观景厅。整面玻璃幕墙外,港口灯火在渐浓的夜色中浮沉,咸腥的海风掀开窗缝,送来远处轮机低沉的嗡鸣。
按照航海传统,船长正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讲解航线图,未必有人听,但这是游轮航海前的必经礼仪。
待最后一个航标位置交代完毕,船长刚刚离开,鲁昭立刻吹了声口哨。双开雕花门应声而开,侍者们鱼贯而入。
香槟塔在水晶吊灯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冰桶里镇着的威士忌瓶身凝着水珠——这场精心策划的婚前派对,此刻才真正开始第一个节点。
人逢喜事,哪怕平时酒量好,也容易把自己喝醉。
两个小时后,燕信风靠在观景厅的软背沙发上,看着几个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喝得群魔乱舞,鲁昭尤其,拿着酒瓶又唱又跳。
他心里高兴,燕信风知道。
这艘游轮的航线是鲁昭亲自敲定的——从a市启程,途经欧洲接新娘,再直奔婚礼现场。八年前,鲁昭第一次提起这个计划时,眼睛亮得像淬了火。
“我知道她不容易,”他那时说,“我要给她最好的。”
燕信风记得自己醉醺醺地拍他的肩,说:“行啊,等你梦想成真那天,我们一定去。”
“我们?”鲁昭眯着眼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哦,对,还有卫亭夏。”
他仰倒在沙发上,醉意朦胧地笑:“你俩……也不容易。”
鲁昭的婚事难,燕信风和卫亭夏是难上加难。没人看好他们,连最亲近的朋友都觉得迟早要散。鲁昭嘴上不说,可眼神里也藏着同样的判断。
而燕信风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
“没事,我们可以……”
记忆忽然卡住,像老式放映机断掉的胶片。
可以什么?
可以熬过去?可以等?还是可以……放弃?
他想起某个过去极平常的夜晚,他回到两人同住的公寓,看见外面有万家灯火闪起,而客厅没有点灯,卫亭夏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听见他进来的声音,卫亭夏睁开眼睛,抬手的瞬间,有微弱的银光从他无名指指节上闪烁——
思绪终止于鲁昭忽然的大笑。
燕信风从回忆中挣脱,看见鲁昭正乱七八糟地坐下来,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扯着嗓子大喊:“燕信风!我要结婚了!我要娶她了!”
燕信风很嫌弃:“你已经说了八百遍。”
人喝醉了容易乱说话,鲁昭也是。
他的脑子里有两根筋搭错了地方,用力拍着燕信风的肩膀,继续说:“我都要结婚了,你还——”
话没说完,鲁昭被紧急赶来的一个朋友捂住嘴。
“你他妈说什么呢!”朋友努力阻止,在一片欢腾音乐中吓出冷汗,“你喝了多少?”
鲁昭奋力挣开钳制,酒精让他的动作格外笨拙。“拦我?我偏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