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守外殿门的小太监急匆匆来禀,“殿下,沈大人求见!”
“冒冒失失做甚?殿下天明方歇……”文容压着声儿呵斥道。
那小太监脑袋埋得极低,颤颤巍巍回道:“文…文先生恕罪,那沈大人实属难缠,道是有要事相商,怎么劝都不依,非要在殿外跪着。”
谢祈安睡眠浅,她随手摸了片金叶含于舌下,“阿容,什么时辰了?”说着撩起帘子望了望窗外,天刚蒙蒙亮。
文容掀帘应道:“未到卯时,殿下再睡会儿。”
谢祈安狐疑问道:“沈大人?哪位沈大人?”他可不信沈长策会这个点儿来负荆请罪,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不成?
那小太监回道:“回殿下的话,正是户部新上任的那位。”
文容俯身提醒道:“殿下,是沈确,殿试新晋的探花郎,其才学胆识颇受圣上青睐。”
一个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大清早的不想着上朝,来求见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闲得发慌不成?
谢祈安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无碍,唤他进来罢。”她定是失心疯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到那个疯子。
“是。”那小太监应声麻溜退了出去。
“殿下见他做甚?”文容有些恼,这一个二个的,无利不起早,能有什么要事。
谢祈安笑了笑,说:“咳了半宿,我也睡不着,何不见见?”
沈确既敢来,定是打好了如意算盘,可惜这算盘打错了人,她谢祈安不傻。
两人谈笑间,沈确已掀帘入了殿内,作揖道:“臣户部侍郎沈确,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连同他一块儿进来的,还有件檀木箱子。
“沈大人,坐。”谢祈安遣散屋内众人,单刀直入问道:“你我素不相识,何故特来拜会?”
沈确似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说:“听闻殿下爱琴,近日臣在金陵巧得一把绝世好琴,殿下可否赏脸一观?”
谢祈安眼波淡淡,“大人费好一番功夫把这物件抬进来,孤岂有不看之理?”
沈确起身掀开箱盖,一把成色极佳的绿绮琴躺在箱中,谢祈安一愣,问:“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次见这东西,可在楚王府府库。御前新贵同番地王爷勾结?有意思。
谢祈安见他不说话,继续点他,“孤这一宿没睡好,困得很,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殿下不必忧心,不过是个老物件,能讨您的欢心便是它的福气。”沈确抿了口茶,摊牌道:“实不相瞒,臣确有一事相求。”
“孤凭何帮你?”谢祈安漫不经心地给手上的黑猫顺毛,笑脸打量着沈确,“说来听听。”
沈确一袭素衣长衫,身形板正,面容和煦,品行才学更是没得挑,怎么看都是个骨直气清的刚正儿郎。
谢祈安以为,这样的人,当如君子,当似竹,怎会拐着弯儿来攀附储君?
那句“人不可貌相”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
“回殿下的话,乃臣之私事。”沈确说着又直立立跪在了堂前,“殿下放心,臣今日前来除却东宫守门的各位,无人知晓。”
这番话摆明了是在告诉谢祈安,他沈确的人嘴严,日后就算要清算今日之事谁抖落出去的,也算不到他头上,定是东宫内有鬼。
但有一点,他错了,这宫里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孤凭何帮你?早听闻沈大人刚正不阿,怎么没讨个大理寺卿当当?”谢祈安放下猫,仔细打量着眼前人,像是要窥出什么花儿来,“白瞎了这一脸正气。”
“殿下说笑了,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能为我大燕效力,哪里都是好去处。”沈确被瞅得面色通红,偏又躲不开谢祈安赤裸裸的目光。
谢祈安没忍住,笑出了声:“愚忠,上一个这么说的,尸骨都化成灰了。说说吧,什么事?劳烦大人亲自跑一趟?”
沈确说:“殿下的潇湘阁可有位名唤青黛的女子?”
“沈大人!这潇湘阁与孤可没有任何干系。”谢祈安突然像变了个人,匕首抵上他的脖子,手劲儿大得很,一个药罐子也能这般有劲?
她神色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吾自小长在乡野,不曾听说过什么潇湘阁,至于你说的那位姑娘……”谢祈安压低了声音,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凑他耳边轻笑道:“心上人?”
这话听起来像是闲话家常,从谢祈安嘴边吐出来却轻飘飘的,渗人得很,沈确早已僵硬的脊背爬满了细细密密的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