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副驾驶座椅上,身体已经软得不像话,只剩一丝残存的意识勉强维持清醒。她想抬眼看他,却根本没有力气,只能任由泪水混着高烧带来的虚汗滑落。
整个人蜷缩进衣服下,把脸深深埋起来,咬着牙忍受着身体上的高温,还有发疼的头颅。
车子的发动机咆哮般地轰鸣,她隐隐听见轮胎碾过被露水沾湿的地面发出的声响,也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时快时缓,节奏全乱,仿佛随时会戛然而止。
*
医院急诊通道灯火通明,急救床已经备好,车一停下,程明笃几乎是抱着她冲进门口。
有人吼出:“高烧!严重脱水!”
护士接手时,探手一摸她的额头都吓了一跳:“天哪,怎么这么烫!马上送急诊病房!”
她被推进观察室,抽血、输液、降温一套流程走得飞快。
医生查看她的体温记录时,皱着眉:“体温一度到达41。3°C,如果再晚一小时,很可能就会烧坏脑部中枢,或者引起心律紊乱……怎么现在才送来?”
“她家人呢?监护人在哪儿?”
医生转头看向站在窗边、神色冷峻的男生。
程明笃低声回答:“我。”
医生皱了眉,但没追问更多,只留下医嘱:“今晚必须留院观察,若体温退不下来,要准备送进重症室。”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叶语莺挂着点滴,呼吸微弱,浑身都在虚汗中发着抖。
意识恢复的那个瞬间,她听到了病房外“家人”的字眼,还有程明笃毫不犹豫的声音。
那一刻,任凭她干涸的双眼还是被泪水洇湿,带盐的泪水侵蚀着她的眼眶,生疼。
*
凌晨三点,医院天花板的灯光泛着惨白。
程明笃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边,凝神注视着她的状态,一刻没敢怠慢。
她勉强睡着了,眉头也没有松开——那种疲惫、委屈、病痛和隐忍,糅杂成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俯身,轻轻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
叶语莺的意识断断续续,但是她知晓自己脑子糊涂,容易陷入不辨虚实的谵妄中。
一个格外陌生的清晨,阳光和煦,洒落在金黄的书桌上。
一低头,她看见自己的手握着中性笔正在一张规整的信纸上书写。
视线掠过前两行问题,她发现自己苦心隐藏的心声居然已经被书写出来——
【我面前是一具失神的躯体,还有一个剥离躯体后无法自我消解的灵魂……】
【我忏悔,我不该!】
【可是,我总有些好奇你臂弯的温度……】
这些表述看得她面红耳赤,她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门外,程明笃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一步步逼近她的房间。
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踩在她耳膜上,每一步都带着不容抗拒的节奏。
她无法控制自己书写的手,手指都丝毫没有偏移,越写越离谱。
【如果有一天从清晨醒来,你将我拖进被子,从身后抱住我……】
只能眼睁睁看着笔尖继续划破纸面,像是被身体里另一个陌生的自我夺去了控制权,描绘着那些从未敢承认的情绪,写出她藏在心底最深、也最无法启齿的孤独与妄想。
【只有你能救我啊哥哥,你不是程家人就好了,我就能……就能告诉你我在想什么,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带我一起逃走……】
停下,快停下!这不是事实!
她吓坏了,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既无法开口,也无力阻止。
门外的脚步停在门前。
她猛地想撕掉那张纸,指尖刚刚碰到,却又像有力钳将手定住,眼睁睁看着那行字继续落下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