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鹤伤故而长别
“喂!你是死了吗?”
一个六七岁的女童抓着一截树杈子,戳了戳地上的人。
那人蜷在巷子最角落,身上不算干净,发也半散着盖在脸上,显得头上的玉冠十分违和。
见他被戳了没反应,女童便用树枝挑开他脸上的头发,去戳他的脸。
树枝尖锐,约莫是被戳疼了,地上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一双眼猛地睁开,目光森寒。
女童像是被吓住了,愣在原地,也没有跑,手中的树枝“啪”一声掉在地上。
被月光映照的是一张男人的脸,眉目温和,谦谦君子模样,但神情却流露出几分怪异的狠厉,那双眸子里的寒意比天上那轮冷月更甚,叫人心惊。
但很快,这人却又忽然收起那刺人的冷光,眸中只余混沌的柔和。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他看着女童,问话的声气也很柔和。
女童捡起地上的树枝抱在怀里,说:“我看见有一只小猫跑进这里,我就追过来了。”
她有些失望地说:“可是猫不见了,你睡在这里。”
闻言,男子朝墙头看了一眼。不久前他确实听到了翻墙的动静,只是没在意,看来便是这女童所说的猫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也不怕他了,答他:“爹娘都叫我阿青。”
“阿青。”男子默念一遍,又问,“你怎么不回家?”
阿青稚嫩的声音说:“我家不在这里,我和爹娘走散了,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小姑娘大抵是不怕生,朝他走近了一点,问:“你能送我回家吗?”
应当是因为魇乱才和家人走散的,是个可怜孩子。男子的目光扫过她的脸,道:“你家在哪里?”
阿青凭着记忆道:“在杏花村,进村后沿着一条水沟走,看见一棵挂着灯笼的杏花树,就是我家。”
“这是我娘跟我说的,她说我走丢了就要这么说,这样我才能回家。”
“嗯,你说得很清楚。”
男子站起身来,身量高出小姑娘一大截,若是忽略他身上的血污,俨然是个慈悲的仙人模样。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朝小姑娘伸出手,要去牵她,看到自己手上的血后,又改去牵住那截树枝的一头。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往巷外走,月光铺洒在身后,将两道人影拉得细长诡谲,似人似鬼。
“阿叔,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仰头问。
那方沉默片刻,说:“谢羽。”
待他们走远,暗处的二人才显露身形,其中一人疑惑道:“那是云惬上仙?”
另一人冷冷嗤道:“怎么,没见过仙这种狼狈模样?”
“确实没见过。”许一经很诚实地道。
仙能一眼辨认魇,此事修仙世家无人不知,但方才那个叫阿青的小姑娘分明也是魇,云惬上仙却像是没认出来。
“师父,云惬上仙这是怎么了?”许一经问出了心中所想。
无泽这几年被叫师父叫习惯了,起初还会怒斥许一经不准叫他师父,更有直接动手威胁的时候,但许一经此人太犟,任凭被他揍成什么样,下回“师父”还是照喊不误,次数多了,无泽就连追究都懒了。
所以他直接略过那个称呼,道:“听你的意思,倒是很尊敬云惬。”
其实不单是云惬,就连提起宣业和别仙时,许一经也大都是恭恭敬敬称呼“上仙”,而且并非是因为习惯才这么叫,能明显听出他话里对每位仙的敬重之意,有浅有深,云惬正是后者。宣业也就罢了,别的仙有什么好敬的?
无泽不乐意听,便连语气里都带上了冷笑。
许一经却坦然道:“云惬上仙行善几百年,从未有缺,我敬他是应当的。”
“是么?”无泽转头瞧着他,“你当着一个罪仙的面,敬别的仙,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许一经面上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是不解。他听得出来,这话里的威胁可有可无,但既然没有那个意思,何故又要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