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半真半假,一想到姑娘瘦成红粉骷髅的惨状,她依旧忍不住瑟瑟发抖。
胤禛面色铁青,负在身后的手愤怒攥紧,他知道穗青今日谎话连篇,但唯独这句话定所言非虚。
姝儿贞烈执拗的性子,的确会做出如此决绝之事。
他心疼抿紧唇,姝儿定在那拉氏身边受尽搓磨。
眸中淬满滔天怒意。
那拉氏!他定要那拉氏不得好死。
胤禛懊恼自责,即便被他间接逼到绝境,她仍是挂念他,将一生积蓄赠予他。
他含泪将已过契的文书攥紧,彳亍走到姝儿衣冠冢前,俯身抱紧冰冷刺骨的墓碑。
“池峥,节哀,我先行一步。”穗青一刻都不敢多待,担心露出破绽。
她就怕池峥会纠缠不休,追问到底,若当真如此,她必须斩杀池峥主仆。
姑娘若知道她杀了池峥,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待穗青打马离去,苏培盛凑到四爷身侧。
“爷您请放心,近来费扬古府上并无任何尸首运出,昨儿费扬古才在陪嫁名单上盖印画押,奴才瞧真真儿的,林姝的名字在列。”
“断不会出任何纰漏,哎,林姝当真对您情深意重,竟把家当都给您。”
“嗯。”胤禛眸中水汽氤氲,声线下意识温柔。
恨不能明日大婚,将姝儿名正言顺留在身边,弥补对她的亏欠
大婚前夜,子时刚过,楚娴颓然坐在妆镜前,任凭全福老太太说着吉祥话,伺候她绞
面开脸。
“姑娘好福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今后定能儿孙满堂夫妻圆满,奴婢开始伺候您梳头挽发啦,一梳梳到尾,二梳举案齐眉”
“嬷嬷,我乏累得很,快些。”楚娴打断全福老太太啰嗦之言。
两个全福老太太面面相觑,去岁她们伺候三阿哥福晋出阁之时,三福晋听着吉祥话,满眼喜色,还赏下不少喜钱。
怎地轮到四福晋这,却被甩脸子?
楚娴疲惫不堪,随意从匣子里取出封好的喜钱。
“嬷嬷辛苦了。”
老嬷嬷欢喜手下喜钱,待看清楚是金馃子,登时笑逐颜开,闭紧嘴巴为四福晋开脸梳妆。
待妆罢,楚娴甚至懒得看镜中满头珠翠的模样,闭眼扯过盖头,眼不见为净。
满人娶嫡妻在半夜迎亲,四阿哥贵为皇子,自是不会纡尊降贵前来迎亲。
今晚前来迎亲的是内务府总管率官二十名,由护军参领率护军四十名,銮仪卫校尉抬着八抬红缎围彩轿,前来接亲。
子时刚过,迎亲彩轿陈于中堂,楚娴在女官搀扶下,浑浑噩噩趴在兄长五格身后,双脚不得沾地,被兄长背到花轿内。
她与四阿哥在紫禁城南薰殿内大婚,入花轿之后,一路唢呐高奏,鼓乐喧天,聒噪恼人的锣鼓唢呐不胜其烦,楚娴痛苦捂紧耳朵。
也不知煎熬多久,花轿倏地停稳。
“福晋,到紫禁城啦,四阿哥需向花轿虚射三箭,意为驱除新娘身上红煞。箭只射至轿前而已,您不必惊慌。”
女官在花轿外头小声提醒。
楚娴坐直身子,大婚流程她已被迫烂熟于心,破红煞之后,她还需跨火盆与马鞍,方能入洞房内。
咚一声闷响,四阿哥第一箭射在轿沿,紧随其后又是咚地一声,第二箭射在轿帘。
好烦,就不能连射三箭吗?磨磨蹭蹭,楚娴忍不住翻白眼。
花轿外,胤禛挽弓,正欲射第三箭,忽而身侧围聚的奴婢中传来低声轻呼:“林姝,往花轿边挪挪步。”
慌乱间,他下意识收紧臂弯,拉满弓弦,恍惚之际,箭矢已意外射出。
喜箭并不伤人,胤禛朝人群侧目,却不见熟悉倩影,莫名慌张。
花轿内,楚娴正不耐烦,忽而凄厉箭鸣破空而来,嘶啦一声裂帛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