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些药……”
“费那么多话干嘛?”他抬手挥退掌柜,“用不着你操心,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
掌柜总算把人稳住,刚要乐呵呵退下,腰才直起来,听见这位天降的祖宗又发话:“等等。”
“你叫什么名字?”
“魏泊。”
“我是说真名。”闻佩鸣道。
行走在外的照渊阁暗线都有代号和假身份,离开南荒这么久,掌柜的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以至于他没能第一时间就回答出来这个问题。
半晌,他才说:“属下原名聂清光。”
“你来北境多久了?”
掌柜没有丝毫犹豫,准确回答:“十五年零四个月。”
他刚回答完就意识到自己太急,只能讪讪笑了笑。
“你年纪也不小了。”闻佩鸣说,“境界停滞多久了?”
这次聂清光是真记不得了,只能说出个大概:“大约二十年吧。”
说完,聂清光自己都笑了,他没什么大志向,当年阁中势力清算,新任阁主雷霆手段,把他们这些前阁主提拔的人都纷纷派了出去。
他全盛之时也不能触摸到阁中的大人物,莫名其妙就被打成了旧派,他那时正是失意困顿之际,连找人说情周旋都不曾,就孤身来到了襄华边境。
思索了多年,聂清光始终没想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年轻的时候就嘴笨,除了忠诚一无所有,根本无力在局势变换的时候及时保全自身,掌权人随手一指,就蹉跎他几十年光景。
“你回家吧。”闻佩鸣突然说,“我会传信给阁中,换个年轻力壮的过来。你就回乡养老吧,若还有家里人在这里,就一同带回去。”
余光看见聂清光呆愣在原地,他笑了出来:“你放心,该补偿你的,我会让天枢加倍给你。”
这事并非闻佩鸣突发善心,主要按照照渊阁的规矩,这种偏僻的苦差事任期不会超过十年,聂清光不是被遗忘,就是被人算计了。
他倒对底层互斗没什么兴趣,但手下人积怨久了就会产生异心,他不容许来日在这种小事上栽跟头。
所以从长远来看,闻佩鸣这么做既能不让老人寒心,维护他在阁中的名声。此外,这十几年间格局变化,这里虽看起来平静无波,可距离禁区最近,难保不会在某一日成为照渊阁向禁区拓展的中转站。
闻佩鸣有意栽培自己心腹到此处历练,最好能做到悄无声息。
把聂清光这么一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老家伙换掉,基本不会引人注目,于他们都是百利无一害。
所以闻佩鸣看见聂清光眼含热泪,只觉得好笑:“哭什么?不乐意走,还是说你在这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扇子抵在下巴处,他盯着聂清光,上下审视打量。若聂清光再犹豫下去,他就要考虑让天枢查查他这些年的产业和人情往来,然后进行斩草除根。
任谁外放十几年,手中都不会太干净,这些事都可大可小,闻佩鸣只打算给他一次挽回的机会。
不过聂清光并不知晓闻佩鸣心中所想,他胡乱擦了擦汹涌的泪水,刮红了眼眶。
“属下为人愚笨,不善与人交际往来,从南荒到北境十余年,血亲死尽,师友渐远,少阁主体恤属下年老体弱,是小人之幸,哪里还敢求旁的什么恩赐。”
似乎是说到伤心处,聂清关吸了吸鼻子。
“属下唯一的心愿,就是回到老宅……”
闻佩鸣不语,只觉得聂清光啰嗦。所以很快,聂清光的声音减弱,在他略带戏谑的眼神中沉默下去。
聂清光舔了舔嘴唇,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躬身告退:“是属下多言,若少阁主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退下。”
来到楼下,聂清光远远看见云杳窈与岑无望相对而坐,两人穿着荆钗布裙,姿态从容平和,不需要太多
“怎么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岑无望柔声问。
他隐藏的很好,以聂清光的境界去看,他身上没有半点凶戾鬼气。
云杳窈却能看见他鬼气化作的烟状触手凑到她脸上,想要帮她提起唇角。
她没有阻止,目光直接越过岑无望,看向已经放慢脚步的聂清光。岑无望注意到,随她视线回头。
这回身一眼,差点吓到聂清光。他太阳穴直跳,瞳孔紧缩。
像,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