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的手顿了顿。
雨天导电性增强,雷暴扰动大气层电磁场??恰好能激活沉睡的共振频段。而那首童谣,是“心灯计划”早期用于稳定儿童脑波的安抚音频,编号Lullaby-7,从未公开发布。
这意味着,林小满的大脑天生就能接收特定频率的信号。
他是活体接收器。
也是新的守门人。
“修好了。”张远合上后盖,按下播放键。
起初是杂音,嘶嘶啦啦,像风吹过坟场。接着,一段极其微弱的旋律浮现出来??依旧是变调的国歌,但节奏不再沉重,反而带着某种解脱般的轻盈。随后,七声轻笑依次响起,短促、干净,像是战友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最后一句,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告诉张远,我们替他值完这一班岗了。接下来,轮到孩子们了。”
录音戛然而止。
男孩怔住了,眼眶慢慢红了。“他们……认识你?”
张远点点头,把录音机还给他。“他们也认识你。因为你听得见,说明你心里有他们待过的地方。”
“那我以后还能听到吗?”
“会的。”张远说,“只要你愿意记住他们的名字。”
“可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张远从背包里取出手机,点开相册,翻到那段自动保存的视频合集。他递给男孩:“这里面,有七百二十三个人的故事。有人记录了爷爷参军前夜写的家书,有人拍下了父亲临终前突然背诵的番号,还有人上传了奶奶每年清明对着空气喊的一串名字。”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这些不是数据,是回声。只要还有人讲,他们就一直活着。”
男孩低头看着屏幕,小手紧紧攥着录音机,指节发白。良久,他抬起头,认真问:“我能把这些故事录进我的机器里吗?我想让他们一起听。”
张远笑了,眼角泛起细纹。“当然可以。而且,你可以加一段新的录音??就说,有个叫林小满的男孩,接住了他们落下的灯笼。”
太阳升得更高了,院子里的野菊几乎成了金色的海浪。张远起身去厨房烧水,准备泡两杯茶。当他端着热水出来时,发现男孩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录音机放在台阶最高处,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你在做什么?”他问。
“我在设站点。”男孩头也不抬,“爸爸说过,信号要放在高一点的地方,才能传得远。我现在是……信使对吧?”
张远愣住。
他忽然想起李念画里的那句话:“这次,换我们照亮你。”
原来火种从未熄灭,它只是跳出了铁塔、胶鞋、密室和名单,落进了最柔软也最坚韧的地方??一个孩子相信“声音有意义”的心。
“对。”他放下茶杯,单膝跪地,与男孩平视,“你是信使。但你不孤单。全国还有很多像你一样的人,他们或许还没发现自己能听见,但他们心里都藏着一段旋律,等着被唤醒。”
“那我要去找他们吗?”
“不用找。”张远望向远方,“他们会来找你。因为真正的信号,从来不是靠技术发送的。它是靠共鸣传播的??当你开口讲出一个名字,另一个听见的人,自然就会回应。”
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站在篱笆外,手里举着一部老式随身听,耳机线垂在地上,像一条通往未知的引信。她怯生生地问:“请问……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能听懂‘唱歌的机器’的人?”
张远看向林小满。
男孩深吸一口气,拿起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童谣响起。
小女孩的眼泪瞬间落下。
紧接着,第三个人出现在巷口??是个戴红领巾的瘦高男生,抱着一台八十年代生产的双卡录音座,外壳贴着褪色的“三好学生”奖纸。他远远喊道:“我录到了广播站凌晨自动播放的国歌!速度比正常慢一半,你们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