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笑他:“哈哈,你也有今日。”
便有人敲门。
正收拾舅少爷床铺的拾砚去开。
先进来的却不是曲弘,而是柳三清,此人手上正握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卵摩瑟,脸上笑容好比廊下春花,进来就拱手说:“两位见礼,方才瞧这里人多,实在不好打扰,如今实在耐不住,便来这里问问,二位新来学中,可缺什么少什么?有用得上的地方,只管言语!”向屋中二人打量了一番,只踱步到床边坐着的宁茸面前:“进了书院,都是乾院学生,大家日后就是同窗了,父母也都在朝为官,应当亲厚,互帮互助,万不要同我客气,我们那边什么都有!”
秦彪见他生的高大风流,言语态度也讨喜,又过来讨好,自然先道:“我们都不缺,多谢,也带了小厮,家中长辈思虑周全,万事都考虑到了。”
自然双方互问姓名家族,又再见了学子相互之礼。
这曲小国舅好容易逮到说话机会,也挺腰背手,跟着柳三清一齐报他那尊贵家世,特意把嫡出二字咬重。
秦彪早知道,不太搭理,宁茸也不理,从床上起来,立到秦彪身后去,只跟秦彪说话:“我想把咱俩的床合到一块儿去……”
轻软声音弄得曲弘如听神乐,眼神追着。
秦彪才知他这半会子怎的了?过了新环境的新奇劲儿,想家了!想嬷嬷了!兄弟两个,到了陌生地方,只他二人是家人亲人,自然破天荒的开始黏他,便笑道:“成啊!”
自然叫房内忙活的两个小子照办。
又嘴欠笑他:“娇宝宝,想家了?”做个鬼脸:“呦!瞧瞧瞧瞧!某人要哭鼻子了!”
宁茸嘴张开还没骂,旁边一人已上来把他肩膀扳过:“你别哭!”
“狗爪子拿开!”秦彪一把便推开了,眉毛竖起,山西来的镖汉,管他是国舅还是国姑国丈国王八:“什么毛病!再乱碰!老子剁你手!”
曲弘哪儿受过这委屈,念着他是宁茸表弟,从方才敢开窗喊话已经忍他了,山西来的开镖局的贱子,不是仗了宁擒云的势,哪能跟他们在一个院,盯着秦彪,眼神寒恶,一个字一个字道:“你够胆再用你的贱手碰我一下?”
秦彪冷冷一笑,便就真要磨拳擦掌地“碰”了。
还是宁茸拉着:“别理他。”
“哼”了一声,拉着表弟拂袖转身。
曲弘也知为甚,面色几变,还是放下架子追上解释:“那……那时不知是你。”
“我平素不那样,那日也是心情不好……”梗着脖子:“一场误会!再说了,我后来不是也没去找过那婊子的晦气?!”
又说:“前些时候你丟了,我家里还派人帮忙找过,还有,你还抢了我要送姐姐的佛像,后来猜到是你小爷也生气,却没记你的仇,寻你的晦气……”
反倒回去朝思暮想的,画了像出来。
“我从不对别人这样,你是头一个。”
给了天大的恩赐了。
还不够好?消气罢。
其实不用曲檀背过人给他嫡兄在宁茸面前上眼药,两人早把梁子结下了。
宁茸没想起他面熟的脸,先想起那会芳馆一役,就因为没出他的条子,他派人把人家琴霜姐姐打的脸肿嘴烂,一见面就憋不住脏话,硬是咬牙给他忍着呢,想着胡嬷嬷还在病中,不好听见他刚上学就跟人打架。
看见他就烦,就想往他那说话做事都很自以为是的脸上来一拳。
无视已算是在忍,宁茸躲开他,还是只跟秦彪说话:“我又饿了,怎办啊?”
不等秦彪给他表哥想办法,抱书已经放下手里活计笑上来道:“有有有!都在温盒里温着呢!”
“还是胡奶奶料事如神,就说您喜欢零嘴儿饿得勤,跟咱先夫人一样,都让我们备着呢!”
忙就去高宽漆盒里打开端东西上桌:“胡奶奶拉了板凳儿坐在厨房亲眼看见轻红姐姐她们做的,有玫瑰鸡肉卷儿、糯米鸡、云片糕、花生芝麻油糊,您爱吃的都有!”
“秦少爷也来叮嘱过,说您不爱茶水,给了些玫瑰露、甜蜂蜜还有糖莲粉,叫我时刻记着给您兑水喝,还叫我拿了家里床上一个您爱睡的枕头放在这里,怕您第一晚上想家里。”
“还有锄绿姐姐她们,都各自叮嘱了我许多事,万叫我把您照顾好,不然回去拧我耳朵!”
把个柳三清听了个惊呆,他上学的时候,可没这样排场,家里人就怕苦不死他。
宁茸又是高兴,高兴之余,又更想嬷嬷,这下真把眼圈红了,慢吞吞挪到桌子前,拿起那玫瑰鸡肉卷儿吃,差点儿没一边吃一边哭。
还是秦彪怕失礼,请了柳三清一块儿上桌。
三人坐在桌上,宁茸也大方,对柳三清印象还成,给他让了一个宝贵的玫瑰鸡肉卷儿,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