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想,或许是白圣手的徒弟们也继承的师父好衣钵,医术精湛,或许也就是胡嬷嬷以前常说的那话,她的茸哥儿是吃了大苦头的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替她茸哥儿这些年积了这么多福,佛道神仙,只要听人家说哪里灵验她就去哪里拜,这些神神鬼鬼的,耳朵恐怕听她的祷告都快听得起茧子了,或许真信了她的诚心,冥冥之中真有什么神仙在庇佑着他茸哥儿呢,往后什么事都要逢凶化吉的。
这次可不就是,那样如神似鬼的一个可怕人物,这院子里所有人,只要想到那日从房梁,从地缝,从身上钻来的密密麻麻的多足小虫,就如鬼贴身,不寒而栗。
可到底是菩萨保佑,也是秦少爷到底本事大,把咱们公子救回来了,听说那可恶的贼人已死,叫秦少爷活活射了个刺猬落马,真是解恨!
宁茸破天荒没跟他这总是说话讨打的表弟咬起架来,叫他把一件重要的事提醒了,他提到了“胡嬷嬷”,宁茸这才从病中醒来随着饭菜一块儿咽下去糊涂后脑子清醒了想起嬷嬷呢?!嬷嬷怎么了?!如果是他回来了,是他病了,嬷嬷这会儿不可能没在他床前守着,这是不可能的!宁茸从来都知道嬷嬷多疼他,几乎不用问,就知道嬷嬷一定是出事了!
虽在动作的一瞬间就感觉到身体的力不从心,宁茸也立刻挣扎着从床上下来了,看见自己掀被子的双手包着药布,应该是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弄伤的,或许身上也有,那时候不觉得疼,现在也不觉得,他急死了,险些跪到地上,还是秦彪眼疾手快扶了他表哥一把,怒道:“你又作什么!”
“我去看看嬷嬷,她怎没来?”宁茸还强自安慰自己,勉强笑笑:“我回来了呀,她咋不来看我?是不是生我气了?”
“我害怕嬷嬷生我气了,嫌我叫她担心了,我先去找她,我一哄她,准保不跟我生气了,我知道的,她疼我爱我,她可太疼我了。”张口才发现自己快哭,狠狠把眼睛一抹,恨不得咬断舌头。
右脚腕儿有点儿肿痛,身体上所有伤彻底动过才完全感受到,人是木了。
死挣秦彪的手,作势就要这么穿着单衣冲到外面后半夜的夜色里,脸上急的汗都快下来了,人也喘着粗气。
他这些话强颜欢笑的说出来,屋里人就都知道他猜着了,这不是祖孙胜似祖孙的一老一小两颗心仿佛通着的一样,她们瞒不过老的,自然瞒不过小的。
没有不难受的,爱妹这下敢哭了,屋里此起彼伏,都是压抑的低泣。
往日每日每刻的承欢膝下,有个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祖孙俩像两个孩子一样,你咬一口我掰一半儿,胡嬷嬷她老人家老雀儿喂小雀儿一样,日日哄着宠着,把这没有脚的小雀儿喂的健健康康、快快乐乐,从一开始的谁都怕、谁都生,时时刻刻想着跑,到现在千丝万缕的觉得自己有家了,叫一个温暖的家绑着了,知道惦念了,谁想,老人家自己却倒下了。
秦彪心里也不好受,虽说他跟胡嬷嬷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他不过是领了上亲的命来交差的一个这家里的客人,如果不是跟宁茸有这一点子可怜的血缘,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进这家门,也不识这些人,但是自从他来,胡嬷嬷对他真没说的,事实上,胡嬷嬷这受过苦的慈祥老人家,对谁都好得很,是真正的老菩萨,善良是这位老人最大的特色,要不是也不会着了小凤的道儿,所有人的眼泪都是真心实意的,胡嬷嬷疼所有人,他们年纪小的,谁没有感受过老人家的好,手里的糕饼、冷了热了的衣裳、宽和宠溺的待遇,只要胡嬷嬷把自己苍老而浓烈的爱给她茸哥儿呵护照耀过后,都会平等的考虑到每一个人,唠唠叨叨,每一句都是关心和在意,秦彪就算再是冷心冷情的人,也不会无动于衷,况且他也不是,心里一提起来又何尝好受呢,如今见他表哥的样子,更是酸,只道:“去去去!我带你去!”
“给你们公子披件厚衣裳,我带他去常禧堂。”
锄绿她们立刻反对:“不成啊!还病着呢!腿脚上的伤也还未好!”
“去了定是要急的!再急出什么事可怎么好?!”
秦彪虎着脸只说:“快歇着罢!我不比你们知道!你们看看那脸色!不让他去!才要急出事了!”
宁茸从没有这样感激过他这表弟,立刻目光热烈地感恩望他。
秦彪也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尤其叫他表哥这样人物在病中很乖巧忧伤不发怒的时候,用这种湿漉漉的感激眼神萦绕专注,很是心热。
锄绿她们自然在人脸上看见了急郁冲心,汗是细细密密的在鼻尖额角铺着,咬着嘴皮急得看着她们,眼里都是哀求,又病着,可怜的谁撑得住,只好按吩咐把人用锦貂裘裹严实了,才放心交给舅少爷。
秦彪就蹲下,把背给他,意气道:“想去看嬷嬷就乖乖上来,我背你去,你脚腕上有伤,走两步又不好了,还不是害爷的小宝贝担心!”
旁边的爱妹就轻轻拿脚尖踢他一下,含羞带恼的转过去。
眼底冷下,没半分真心实意。
宁茸立刻乖乖趴上去,他从醒来就乖的不像话,酿着鼻子软软说:“谢谢弟弟。”
于是秦彪一听这弟弟,又垮起个脸,但还是背起他表哥任劳任怨的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安慰他说:"我知道你急,小爷想了想,是我……”一想也是宁茸的外祖父母,不知道怎么说,就说:“是咱山西家里那两位老寿星有个什么事,我肯定也急啊,虽然爷爷他老人家打我是顺手,踢我是便饭,但我小时候都是他们老两口喂饭喂水养大的,我爹我娘镖局事忙,有个闲时,恨不得房门一关腻歪一整天,哪儿还管自己还腻歪出来过一个儿子呢,我跟两位老人家比跟他二位还像亲生的多些,我知道那感情,知道你急,这应该的,但是急也没法儿啊,嬷嬷不会因为你把自己急死就一下儿好了,你就应该吃好喝好,像刚才那样一顿几碗,天天在她老人家耳边笑呵呵的,她老人家梦里一高兴,眼睛就睁了,就拉着你说话了,你说是不是?”
“嘿………我的意思是说,别哭了。”
宁茸在表弟背上偷偷抹掉眼泪,哽咽着说:“没哭呢……快走,咱们快点儿,我知道你意思,谢你呢,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