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明已逝,圣人萦怀童稚,却不愿让天下久痛,曾对郑安说,要借七夕裴相生日之时作个盛事同庆。仙茅虽是你给我,但如此灵药,裴相若半点不知,绝不可能。外人视你们兄弟一体。我受此大恩,却不出席他的生辰宴,岂非惹人生疑?昭文院有子宗室仅有三人,李景毅有王竑撑腰,李重宪有郑安庇护,二虎相持不下,只能先对我下手。”
“姚时止既受郑安之命,一心要将我逼到绝路,仔细查探,薛延清与我岳家的旧事并不隐秘。我想来想去,别无他法——”
交易这种东西,双方应该平等,互惠互利,李知微消耗的,可凭恃的只有爱情,就好像一只猪,李知微用自己养着,养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宰杀。
“生辰宴上宾客如云,我只要人看见即可。并不是为了……不是为了……”
语调艰涩,难以为继,裴见濯发问:“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
李知微矢口否认:“不是。”
见濯侧着头,看他,眼尾摁在枕头上。
李知微看着他:“我今天来,是因为我赚了钱。”
裴见濯扭过头,李知微抱膝坐在地上,等待他的回答。
话说尽了,主动权从来都在裴见濯手中。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的一切,都取决于裴见濯肯不肯施舍。
从第一个瞬间开始。
草蛇灰线,伏延数年。
赌博,他把自己的好时候全部赔进去,期待命运的眷顾。
再称孤道寡、刻薄寡恩,皇帝心里也得有几个割舍不下的近臣,为他们谋好后路,换取他们誓死效忠,裴照元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之一。
得到裴照元,得到最后的胜利。
李知微认为自己的优势很明显。李景毅、李重宪身边都有人了,只有他需要舟济。裴照元再怎么得皇帝的信任,也要考虑自己的家族。
让他见到裴照元,他会说服他。
而见到裴照元——
通往裴照元的路,唯有裴见濯这一座桥。否则,他便将失去见濯。
视线再一次落下,他望着裴见濯,他不止一次在心里可惜、纠结二裴矛盾的关系,他必须是“被逼无奈”地去见裴照元,像摩挲一根细蛛丝又不能让他断裂。
“你想让善思做皇帝吗?”裴见濯突然问。
我想!有一瞬间李知微想和他坦白,但又不敢,因为在见濯口里,这不是什么“好去处”。
“我还想自己做皇帝呢!”李知微扯动嘴角,“可我不喜欢赌博。”
他一生都在赌博,穷人没有资本,就用自己押注。
“孝明的棺椁这会儿还没送到万年县,院里便开始捉对厮杀,善思年幼体弱,若成了众矢之的,恐怕生机全无。”李知微说,“人人都道做皇帝好,最好,可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有所欲求,不是归处。”
裴见濯慢条斯理,悠悠问话:“那,你若去了他的生辰宴,岂不是更不能脱身?”
李知微一时语塞,抬眼望去,见濯已经适应疼痛,枕着胳膊,眼睑微启,眼尾飞扬,很有些凌厉的气息。
裴见濯说:“姚时止若真是郑安的人,那必是专为监视你而来。若薛延清之事泄露,令圣人疑你有夺适之心,确是大祸。裴照元的生辰宴,你是得来。但让人知道你和裴照元搭上线,不是更难收场吗?”
说着,裴见濯对他伸出一只手,李知微下意识覆上去,却被他狠狠一拽,整个跌落他怀中。
“见濯!”李知微吓得几近失声,“我有没有被压到你?”
裴见濯却将他紧紧箍住。伤口下陷,连入锦衾,在剧痛之下,仍露出一个笑来:“我有一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李知微望着他:“我不听,我照着你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