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我没有……”卓恒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姜涣站起身来,道:“大人,我药箱里头有药,烦请大人出去,我自己能上药。”
卓恒:“你伤在后背。”
“所以大人是要替我上药?”姜涣旧事重提,她当然知道自己伤在后背,但是她不自己上药,难不成再去寻个婢女相帮?
与其叫旁人相帮,她更乐意自己对着镜子上药。
卓恒叫她这话堵了回去,只得搁下药瓶退至门外,他闭上门后,站在外间道:“我就在外头,有事你直接唤我就行。”
姜涣应了声,她见屋中有一铜镜,这便解了衣带对着铜镜包扎伤处。幸而自己躲避及时,不过些许皮外轻伤,姜涣侧着身处理了许久,才将伤口处置妥当。
她将衣物重新穿上,这才提着药箱去开了门。“大人,时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告辞。”
卓恒并不给她离开的机会,当即一手拿过她手里的药箱,一手扯着她往屋内走去。他将姜涣按在圈椅上坐定,随后俯了身子瞧着她,如同要将她整个人都剥皮拆骨般,观个透彻。
他身上的香气陌生又熟悉,这本不该是出现在同一人身上的词,却真真实实将他身上的味道描绘得丝毫不差。
他依旧用着松针香料,可香料中又夹杂了另外一种味道,一种多年饮酒后,所产生的味道。他们两相混合,交织了另外一个卓恒,似真似幻。
而她的身上,早已没有从前的橘花香气,有的只是浓重的药味。
他还沾着故旧的影子,而她却似恨不得将那些旧事一一斩断。
卓恒的棕眸转动,喃喃道:“为什么,不喊疼呢?”
姜涣叫他这等行径惹得两颊微热,随即侧了头不去看他,回道:“不过些许小伤罢了。”
她从前明明很怕疼,也怕苦,更是不喜药味。而如今,她变得受了伤,都不曾喊上一句疼。
卓恒退开几步站定,他并不打算去相问姜涣,昔年她假死离开的缘由卓恒大抵也是能猜到几分的。
他只是,心中有那么一处仿佛被人拧了起来,皱得无法抚平。
姜涣亦觉此时屋内气氛稍有尴尬,她将身子坐直,随即咳嗽了声,道:“大人方才应当不是恰巧路过吧?”
卓恒应了一声,却不继续往下说。姜涣见此,又道:“那人似是在寻什么人,我一路跟着他,见他往返几处花楼却是一无所获。”
姜涣说罢这话,自站起身来行至卓恒跟前。“还请大人把药箱还给我。”
卓恒执着药箱并不松开,“元娘在武林城中多载,可知梁重其人。”
“自然知晓,梁大人是前任武林城知县。”姜涣听他提起梁重,忽道:“他们是来寻梁大人的?可是,梁大人不是早就归乡了吗?”
卓恒:“梁重所乘的那艘船在离了武林城后,就遇上了水匪,全船无人生还。”
“武林城四周从无山匪水匪,最多的只有野兽伤人罢了,怎会无端有水匪劫船?”姜涣对此并不相信,“梁大人在任上虽不能说勤于政务,爱民如子,但也是能将将就就混到致仕的。”
卓恒点头:“是以,我先时也不曾怀疑他,直到他的船无端遭遇水匪,我才想到他身上。我派了人暗中查探,遇难之人的尸首里头没有他。”
“所以大人是觉得他也要玩上一招灯下黑?”姜涣垂了头细细忖了忖,道:“应是有可能的。想来那些贼人也想要除了梁大人,是以才会满城里搜寻。”
“寻常地方他们肯定都寻过了,可是没有发现,所以才会去花楼试一试。可是花楼中都没有的话……”姜涣缄了口,随即抬眸,似是想到了在何处。
她四下看了看,而后靠近卓恒,与他俯耳几句。“大人若有信得过我,我随大人一道去,务必要赶在他们之前寻到梁重。”
卓恒:“你的伤……”
姜涣:“皮外伤罢了,没断骨头就不妨事。”
卓恒点头应了,他自去召集衙役,而姜涣亦将传信烟火放出,好叫成鲤也一并前来。
姜涣轻功身法在卓恒等人之上,是以,卓恒带队在后,她先一步去了那处流民聚集之所。
梁重在武林城任县令几十载,城中民众或多或少都是认得他的,他若要在武林城中藏匿踪迹必得彻底改头换面才可。
寻常的换个衣裳加个胡须的,都见不得效。思前想后,姜涣觉得唯有将自己变成破衣烂衫的流民,才真真是能躲过旁人耳目的。
姜涣到达那条暗巷之时,四周很是安静,她走进去,内里窝着的流民听到声响都或多或少走出来。他们见是姜涣前来,有的微微弓了身子似是在打招呼,有的退回原处,亦有胆再大些的,上前来相问。
姜涣瞧着上前来的这位老者,他的头发凌乱,上头满是草屑,双手及脸上黢黑一片,饶是这月亮都映不出他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