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津婷身体绷得像张弓——起码两个人相处这么久,还没见过他这样。
段熠酒量好,却极少喝到醉醺醺的地步,连上次洪家送来的珍酿,他也只浅尝一口,说“脑子不清醒,容易出乱子”。
而现在,这个“怕出乱子”的人,正用醉酒的眼神盯着她,让她浑身发毛。
“坐。”
段熠没往账房深处走,就在门口那张椅子上坐下。
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又说了遍:“你也坐。”
徐津婷没敢犹豫,几乎是立刻站起身,走到凳子旁坐下,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还有一种她熟悉的、属于段熠的威慑感——哪怕醉了,这种威慑也没散,像把没出鞘的刀,悬在她头顶。
段熠没说话。
他盯着徐津婷的头顶,眼神放空,动作缓慢又机械。
账房里静得可怕。
徐津婷的手心渐渐沁出冷汗,脑子里飞快地转——是她今天理的单据出了错?还是偷偷画的记号被发现了?
或者是……
她不敢往下想……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快一盏茶的时间。
徐津婷的脖子酸得发僵,刚想偷偷抬下头,就听见段熠的声音响起,轻得像梦呓,却精准地扎进她耳朵里。
“你会不会背叛我?”
她瞬间抬起头,撞上段熠的目光。
他的眼神中有两团燃烧的火,直直盯着她,那里面没有狠戾,没有猜忌,倒像是说不出的空。
“我……我不会的,段哥。”徐津婷几乎是立刻开口,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这声“段哥”是本能,是她瞬间的反应,却没注意到面前人的眼神骤然变了。
段熠的手指猛地攥紧,袖口的线头被扯断大半,他往前倾了倾身体,酒气更浓地扑过来。
“别这么叫我。”
徐津婷不敢吭声,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可现在,他的眼神里满是厌恶,像听到了什么脏话。
“第一次……你这么叫我,是我把你按在赌场墙上的时候。”
段熠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说‘段哥,你放开我’。”他顿了顿,又看向徐津婷局促的脸,“再上回,李维要被沙勐开枪的时候,你抱着我腿,也叫‘段哥’,求我放过他。”
徐津婷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那些画面像石子投进水面——被按在墙上时的屈辱,看着李维倒在血泊前的绝望,每一次叫“段哥”,都是她走投无路时的求饶,是她对段熠最深的恐惧。
她从没想过,段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你以为我听不出来?”段熠的声音里满是自嘲,还有种被刺痛的慌,“你叫我‘段哥’,不是敬我,是怕我。怕我像对维基那样对你,怕我像对李维那样开枪,怕我下一秒就把你拖去地下室。”
他攥紧的拳头砸在桌角,发出“咚”的一声,吓得徐津婷一哆嗦。
“我烦这个称呼,烦得要死。”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叫,知道你每天理单的时候,都在偷偷看门口,想跑。可我还是问你,会不会背叛我——我是不是疯了?”
徐津婷张着嘴,说不出话,眼泪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