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剑霜许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全身心沉浸在睡眠里,不用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原来是这样的轻松与舒适。
他放松过头,以至于云枕松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齐剑霜在清醒和沉睡之间游荡时,下意识想把云枕松搂进怀里,结果却扑了个空。
枕边空无一人。
连余温都不曾留下。
齐剑霜顿时慌了神,猛坐起来,看到云枕松的衣裳还搭在椅子上,齐剑霜狠狠松了一口气。
待他走出虎帐,路过的士兵一一向他行礼问好,未等他说什么,他们整齐划一地指向伙房,齐剑霜单挑眉毛,大步流星地走近。
隔着人群,齐剑霜一眼就看见了被众人簇拥的云枕松。
衣袖被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纤细洁白的手腕,云枕松正将锅里的饭菜盛到碗中,他说了什么,惹得周围的将士哄笑一团,气氛比往常都要愉快。
当齐剑霜靠近,有人怼了怼身旁的人,很快所有人都被提醒到,他们收敛了笑容,唯独云枕松相反,原本平平淡淡的表情,在看见齐剑霜的时候,弯了弯眼睛。
云枕松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到齐剑霜跟前,今日北疆出了太阳,阳光透过缝隙斜洒进来,照在云枕松身上,齐剑霜瞥到了他衣领下未遮严的咬痕,有些发青。
“泓客,祝你嘉岁长安,万事顺遂。”
第56章第五十六章”混账!“
不知道多久没吃过长寿面了。
齐剑霜低头看着这碗面,油花飘了薄薄一层,荷包蛋上面点缀着葱花,闻着很香。
羽生在一旁小声说:“将军快趁热吃吧,主子起了个大早做的呢。”
闻言,齐剑霜挨近云枕松,贴着他的耳朵问:“能站住吗?”
云枕松瞥了他一眼,欲盖弥彰地咳了咳,没回答,紧接着,他听到了齐剑霜胸腔里发出几声笑意,但是云枕松渐渐发现了大家难言古怪的表情,愣了愣。
“跟我走。”齐剑霜将云枕松带离人群。
云枕松本想找邓画解惑,但她的神情也不似方才那般自然,发生什么了?因为自己那句祝福吗?
齐剑霜四平八稳地端着那碗长寿面,没让一滴汤水洒出来,他牵着云枕松,来到一处人很少的空地。
北疆的晴日,天像是打翻了的靛蓝,连缀着地平线的草浪在风中翻涌,风过如锦缎,丝滑又治愈。
齐剑霜低下头,吃得很认真,一根面条都没剩下。
云枕松静静注视着他的侧脸,阳光晃得他有些发晕,一瞬间,他知道了原因。
自从齐父齐母战死,往后数年,齐剑霜每一年的生辰,都是父母的忌日。
不敢,也不能庆生。
但生者不可用非死者意愿将自己桎梏。
云枕松沉默地为齐剑霜擦去脖间的汗,他想。
父母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困在那一天,应该走出来,齐剑霜就是因为给自己强加太多责任和期望,压抑的情绪始终得不到疏解,最终在心里结成一个疙瘩。
军帐的玄铁营大旗被高处的烈风扯得猎猎作响,齐剑霜抬手将特质骨哨放到嘴边,一匹骏马从马厩的方向撒了欢似的奔跑而来。
“探雪,停。”齐剑霜向通体雪白的骏马打了个手势,对云枕松说道,“营里新下的一批马驹,我看特别适合你,特意留给你的。”
云枕松伸手摸了摸它:“叫探雪?”
“嗯,他是最通人性的。”齐剑霜说道。
云枕松看向齐剑霜,说道:“泓客,你亲手为我打了把剑,又送我一匹上好的马,是怕……”
“收着,不要多想。”
云枕松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齐剑霜就是怕自己哪天死在战场上,从此没人会像自己这般护着云枕松,他要为云枕松打点好一切,教他一切在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本事。
仿佛是天注定,今日是动荡的开端,是黎明前的黑夜。
云枕松看着报信的将士拼了命的跑过来,气都没喘匀,和齐剑霜说了什么他没听清,耳中只有擂鼓般频率的心跳。
齐剑霜的脸突然靠近,变得清晰,连毛孔都能看见,他嘴唇张合,云枕松头痛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带着剧烈的耳鸣。
云枕松不想让齐剑霜在战场上分心,一把抓住他的手,强忍住眼泪,用尽所有力气,告诉他:“齐剑霜,你必须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