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与兄长对视一眼,兄长偏过头去,他摇了摇头走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他侄儿的朋友、同学兼老师,王嗣乾。
“王祭酒。”王石虽然没有行礼,但也没有摆长辈的架子。
王嗣乾倒是很自然地执晚辈礼,“牧石先生,社长今日有空,若……”
他顿了顿,注意到房中另一位老先生似乎有些生气,心中有所猜测,便笑问道,“不知武夷先生还方不方便过去?”
王嗣乾在问王石兄长愿不愿去时,杨文煊也在问刘今钰愿不愿见王石兄弟。
“我为啥要见?很有名,还有很有本事,或者当过大官?”刘今钰对见两个老学究毫无兴趣,“我马上要去湘阴教训邓玘那厮,莫误了我时间!”
“你去湘阴、巴陵,得好几日,半个时辰的空闲也没有?”杨文煊劝道,“他们算是有些名声,但不大。不过嘛,见他们主要是为了他们的一个子侄。”
刘今钰满不在乎,“谁啊?老子现在南楚霸王,还需要在乎一个小辈?”
杨文煊在她耳畔说了三个字,她面色一僵,看着杨文煊有些不可思议,“当真?”
杨文煊重重点了点头,“当真!”
“也罢,那就见一见。”刘今钰坐下了,“我这纯粹是给历史课本面子,不是给他们父子面子。”
杨文煊笑道,“好,我知道。”
不久,王嗣乾送来王石兄弟,他本人则在门外等候。
房间里,王石见礼,杨文煊也回了礼,八目相对,一时无语。
杨文煊正想说几句客套话暖场,王石兄长却突然开口了,许是心中憋了太多话,只想着一吐为快,三人硬是没能插上一嘴。
“老先生,”杨文煊为王石兄长斟茶,笑道,“当真健谈。”
王石却赶忙为兄长致歉,毕竟兄长方才不仅失礼,而且说了许多“冒犯之词”。
刘今钰却摆了摆手,脸色有些难看,王石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王先生,你说的大道理我听不懂,我也不喜欢歪歪绕绕地说话。”刘今钰沉声说道,“我先问王先生一个问题,请王先生与我说实话。”
也不等王石兄长答复,刘今钰便问道,“大明,宣扬理学,尊崇圣人,是为了甚么?是真心要教化百姓为君子,还是维护他朱家的家天下?”
王石心头大震,他兄长更是脸色铁青,“两者,都不错。”
“好!”刘今钰神情由阴转晴,“既然王先生愿意说实话,便值得我继续往下说。且不说皇帝是否真心愿意教化百姓,但一个国家要维系存在,就必须攫取民力。
“大明如此,我大同社亦是如此。儒家,或者说外儒内法是皇帝攫取民力的一项重要工具。一方面家国同构,他维系了至尊地位;另一方面,他借此笼络士绅。
“正是凭借士绅的认同和服从,他才能征收赋税。但同时,他也不得不分润‘赋税’给士绅。而我社,则是不想分润‘赋税’给士绅,这才能攫取更多的民力。
“一切律法,一切道德,都不过是在为攫取民力的手段和事实做掩饰。大明依靠士绅,自然尊崇儒家,以君子治国,而能成为‘君子’的,永远都是极少数人。
“我社不依赖士绅,自然舍弃士绅,自然鼓吹民权。我社希望平民能与士绅对抗,希望家庭能摆脱宗族,如此,我社才能最直接攫取到民力,而不需再打折扣。
“当然,若仅此而已,我社与大明并无实际区别,甚至我社难以长久。因为田土有限,民力同样有限,大明是不想绕过士绅直接征收赋税么?是民力支撑不了!
“平民摆脱士绅压迫,家庭冲破宗族束缚,都需要国家提供足够保障,比如国家要能制止械斗,能基本消灭贼匪,比如被欺负了有衙门受理并惩戒士绅或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