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云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那死死压抑在喉间的呜咽骤然冲破束缚,化为一声凄厉不堪的痛哭。
那哭声起初还试图挣扎,随即却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遏制。
她俯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背剧烈地颤抖,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然而这点悲恸,在这场葬礼里,也仅仅像是投入湖中的一滴水,迅速被旁人的哭声吞没,留不下任何痕迹。
就在沈卿云哭得肝肠寸断,几乎喘不上气时,有只略显稚嫩的手轻轻递过来一方素帕。
她下意识接过,透过模糊的泪眼望去。
是个未至及笄之年,身着孝服的小姑娘蹲在她身旁。
那女孩自己也哭得鼻尖通红,见了她,却仍带着几分好奇地小声问道:“姐姐,你是谁?是阿兄的朋友吗?我好似在哪见过你。”
沈卿云木然地张了张口,汹涌的泪意却死死哽在喉头,堵住了所有声音。
她全然无颜说出自己的身份。
那女孩显然将她这番沉默错认作了哀痛至极的失语,忙不迭伸出手,学着大人的样子在她背上轻轻拍抚:“姐姐,别太伤心。阿兄以前对我说过,人的寿数天注定,总有到头的时候。”
“但只要我们还记着他,念着他的好,他就一直活在我们心里,不会真的离开。”
这番天真却诚挚的安慰并未使得沈卿云心下好受多少。
反倒像一面澄澈的镜子,照得她内心的不堪无所遁形,只觉更加无地自容。
她望着女孩清澈的眼眸,喉间哽咽,正竭力想挤出只言片语,那小姑娘却忽然身子一轻。
竟是被另一人径直从她跟前抱离。
“阿霁,莫与外人多言。”
是那张与兄长有着五分相似的面容,看向她的眼神却冰冷锐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排斥与厌憎。
胡野将名为阿霁的小姑娘严实地护在身后,语气冷硬。
“待葬礼结束,便请沈姑娘尽早离开辽州。”
是直截了当的驱逐,不留半分转圜余地:“胡家不欢迎你。”
他这句话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冷硬地穿透了哀戚的氛围,让四周前来吊唁的亲友族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种种或探究,或打量,或隐含鄙夷的目光,如同细密的针芒,无声地扎在沈卿云身上。
片刻沉默,她缓缓深吸了一口凛冽空气,袖中那枚沉甸甸的令牌硌着她的腕骨,支撑着她无法在此刻退缩。
沈卿云深深垂首,嗓音沙哑,极其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恳请胡公子宽恕则个,允我求见胡家长辈。”
“你能有什么要事?”
胡野毫不为意,语气中的不耐与鄙夷几乎化为实质:“无非是些狡辩之词。说出来,我自会判断是否值得通传。”
“非是狡辩。”
沈卿云摇摇头,面对这般赤裸裸的排斥,心下却奇异地平复不少,声音也略高了些:“此事关乎重大,必须当面禀明,恕难转达。”
“当面?”
胡野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尽是毫不掩饰的防备:“如你这般品性低劣,忘恩负义之徒,我凭什么信你?害死我大哥还不够,你留在辽州,还能有什么好事?”
他上前一步,身形带来的压迫感几乎将沈卿云完全笼罩:“我再说最后一次,胡家不欢迎你。立刻离开,否则休怪我不顾念最后这点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