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宋攸宁懒得跟他装父慈女孝,不耐地打断,“别再说您那些老生常谈的话了,我听了十一年,腻了。”
见她如此顶撞,宋正澜怒极反笑,眼神阴鸷:“宋攸宁,你真是翅膀硬了!以为我生了场病,宋氏就轮到你来当家了?”
宋攸宁就等他这句话,轻轻打了个响指。
高菁立刻取出另一份更厚、封装也更严密的文件,摊开压在了之前那份之上。
宋正澜的目光扫过,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铁青。
那上面记录的,是宋氏集团这些年在灰色地带游走、甚至触及法律红线的核心机密,是足以让整个宋氏帝国顷刻间土崩瓦解的致命把柄。
这些,连他都不知道宋攸宁是怎么查到的!
“你!”
他霍然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宋攸宁,怒不可遏:“你到底想干什么?把这些捅出去,宋氏就完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处心积虑坐上总裁的位置,到时候也不过是一场空!”
面对父亲的暴怒,宋攸宁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带着点疯狂的笑意:“那又怎么样?”
她眼中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十一年前,那场绑架案,幕后主使是谁,你我心知肚明!可结果呢?随便推了个不起眼的替罪羊出来,这件事就轻飘飘地揭过了!现在,他们又想要我的命。”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怒,“你以为,我还是十一年前那个无能为力的小女孩吗?”
宋攸宁的声音并不算太高,却让宋正澜脸上因愤怒而涨红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转变为一种僵硬的的灰白。
当看清楚宋正澜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里,愤怒被震惊和心虚取代,宋攸宁只想冷笑。
宋正澜在意的从来不是宋知衍这个儿子,他在意的只有他一手打造的宋氏集团。
她缓缓地,收敛了脸上外露的狠厉与恨意,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甚至主动拿起茶壶,姿态优雅地为宋正澜面前空了的茶杯斟满七分,动作从容不迫。
“爸,”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却极具力量地看着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您这么多孩子里,最像您的,只有我。”
这句话,如同精准的箭矢,瞬间击中了宋正澜内心最深处。
是啊,老大宋知衍是他按照继承人标准精心培养的,可性格优柔,能力平庸,还处处被郑家掣肘,毫无他当年的魄力与狠劲。
反观这个女儿,冷静、果决、善于谋划、敢于冒险,对敌人狠,对自己也能狠。这份心性和手腕,简直和他年轻时如出一辙。
宋正澜看着眼前气度沉稳、甚至带着几分他年轻时的影子的宋攸宁,紧绷的肩膀忽然松懈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认命:“你会放过他吗?”
宋攸宁一边拿起另一个空杯,慢条斯理地为自己也斟上茶水,一边轻轻笑了笑,那笑声意味不明:“我不是……已经给他留出时间了吗?”
想到刚才那个匆忙离开,显然是去报信的护工,宋正澜心头又是一沉。
他再次叹了口气,带着一种了然的苍凉:“你恐怕不是真心想放他走。”
宋攸宁微笑着呷了一口清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放他走?当然不是。
就这样把他们送进监狱?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在绝望中失去一切,才是他们该有的结局。
宋攸宁放下茶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褶皱。
“好了,我还有事要忙。”
她转身,毫不犹豫地向门口走去。
在她的手触到门把手时,身后传来宋正澜沙哑的声音:“这次的事……我不会插手。”
他做出了他的选择。
宋攸宁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厚重的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病房内那个骤然显得孤寂苍老的身影。
……
灰蒙蒙的天空像是漏了一般,雨水淅淅沥沥,无止无休。空气里弥漫着湿土、青草和若有若无的香烛气息,冰冷而压抑。
年仅十一岁的季斯允,穿着一身显然不太合身的黑色西装,僵硬地站在灵堂中央。
黑白遗像上,父母温和的笑容被永远定格。他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像一棵被骤然抽离了依附的藤蔓,不知所措,却又强迫自己必须站住。
来来往往穿着黑色衣服的大人们,俯下身,用或怜悯或程序化的语气说着“节哀”、“要坚强”、“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们”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