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同盟并不牢固。
如果谢彦做出任何背弃夜鸦计划的行为,他并不介意利用另一些不太符合谢柒理念的方式来做点什么,“帮助”谢彦完成他本应该完成的事情……
谢彦并没有回复风止的质问,他仿佛才回过神,缓慢看向影兽消失的位置。
在他愣神的这几秒,影兽不知窜到了什么位置,彻底消失不见。
明明是记忆中的场景,在记忆受损的情况下,青年只能面无表情地一边摸索,一边前进,一点点将眼前的景物和记忆对照。
多了什么,又好像少了什么。
谢彦曾无数次在梦境中,模糊地回到过这座福利院。
梦里的场景,或许是日常的休息聊天,或许是实验训练,那些后续死于逃亡的孩子,嬉笑着打闹,仿若散不去的亡魂。
他们目光期冀地询问谢彦,在活下来之后的所见所闻,像一群过分吵闹的雀鸟,追问任何与谢柒有关的事物。
谢彦并不喜欢福利院的梦境。
回忆的场景中,几乎必不可少的,他会见到那个苍白瘦削的身影。
连带着所有痛苦的情感。
明明承诺过永远不分开,为什么又在未来失信,抛弃他们,将他们留在管道中,独自逃跑?
明明已经强迫自己接受兄长死亡的事实,为什么又在未来以执行官的高贵身份再次相见?
将原本的牺牲,变成彻底的失信。
将他误以为哥哥死亡的崩溃,变成彻头彻尾的笑话。
谢彦曾无数次在梦境中质问谢柒,理所当然的,他没有得到过任何回答。
无论开头是多么温暖平和的梦境,在最后,都会变成逼问责骂,甚至兵戈相向。
这一切终止于两个月前。
他亲手将长刀贯穿过夜鸦胸口,并没有意识到那是最后一面,自那以后,谢彦所有梦到福利院的梦境,永远是同一个场景。
谢柒首次带着福利院的孩子,学习如何握刀、挥刀,进行训练的场景。
每一次,少年都是用冰冷的手,带着他握紧长刀,帮他调整好握刀的姿势和力度,贯穿过训练人偶胸口处的要害。
分明是没有任何生命的机械造物,人偶的胸口却流出血液,沿着刀锋留下,粘腻而让人恶心。
将刀抽出再抬起眼时,身前却根本没有机械人偶,只剩下倒在血污中,支离破碎的尸体。
无论是哪一次训练,无论用什么方式击杀人偶,最后,人偶的脸都会变成谢柒。
无数次午夜,谢彦在亲手杀死他哥哥的恐惧中惊醒,他想,是夜鸦活该,夜鸦杀了那么多人,还活着干什么,况且只是受伤,又没有真的死。
是夜鸦抛弃了他们,再次相见,又亲手夺走了他的老师,一个冷漠无情的疯子,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必要?
他在余留的恐惧中自我劝慰。
所有存在夜鸦的梦境,对谢彦而言,都是彻头彻尾的噩梦。
要么是拼尽全力阻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杀害所眷恋的老师,要么是像训练人偶这样,惨死在他的眼前,一次又一次。
在那段梦见夜鸦最频繁的时期,谢彦恐惧、震愤,想尽一切办法要把这个身影驱逐出他的脑海,他不想再见到夜鸦,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
但梦永远不受主人的控制。
越是抵触,梦到的类似场景便越多,到最后,梦魇中只剩下一片黑红,他一遍遍被青年引导着,用刀贯穿过那个破碎的身体。
忘记我。
他说。
然后杀死我。
但最近,谢彦几乎没有再梦见过夜鸦了。
所有的梦魇戛然而止。
无论是什么样的夜鸦,完整,亦或者是破碎,温柔,亦或者是冷漠。
谢彦并没有在风止面前掩盖他的精神状况,将药片从空间中取出,吞下,这是能稳定异能者精神体的药物,至少可以让他保持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