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海。
一艘摇摇欲坠的木舟,在虚幻的大海中,不断前行。
这样的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
忽而。
“哗??”
一道清脆的水声响起。
脚下海面上,竟突兀地溅起细碎的波涛,几缕带着寒意的水流,从浪尖跃起,直直打在了袁清漪的肩头。
袁清漪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只觉肩头一阵冰凉,抬手一摸,原本披肩的乌黑长发,竟已被海水打湿,发丝黏在脖颈间,带着真实的湿意。
“嗯?”
袁清漪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这海……不再虚幻了么?”
夜色如墨,沉得压人。荒废矿山的风穿过岩洞,像无数冤魂在低语。那流浪汉一步步走出山口,脚步起初踉跄,继而坚定。他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只知不能再停。背包里的梅花瓣贴着胸口,温热如心跳,仿佛有股无形之力托着他前行。
与此同时,京城点灯会总部的九盏古灯仍未熄灭。火焰虽静,却隐隐震颤,似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高台之上,九位执灯使围坐成环,林晚舟立于中央。她双目微闭,掌心向上,灰眸深处流转着星河般的光斑??那是“信”字玉牌碎裂后留下的印记,如今已与她的神魂融为一体。
“诸位。”她睁开眼,声音不高,却穿透寂静,“铁盒中的名单上,有三十七人直接参与掩盖矿难真相,其中十二人至今身居要职,五人甚至位列御前顾问。但真正的问题不在名单本身,而在它背后的东西。”
她将U盘插入投影仪,一段模糊视频浮现空中:深夜会议室里,几名官员低声交谈,桌上摊开一份文件,标题赫然写着《关于南岭资源再开发的战略规划》。一人道:“只要林正清的证据永远埋着,这片地就是我们的金矿。”另一人冷笑:“死人不会说话,活人……可以让他们闭嘴。”
画面戛然而止。
沈知微轻叹:“这不是一桩旧案,而是一条活着的利益链。十五年来,他们以‘维稳’之名行掠夺之实,借政策东风不断扩张势力版图。如今牵涉到的不仅是贪腐,更是对国家命脉的侵蚀。”
赵明远拄拐起身,苍老的手抚过刀柄红绳:“我年轻时曾随船队跑南海,见过深海鲨群。它们从不单独行动,而是结阵游弋,咬住猎物便层层撕扯,直到血尽骨枯。这些人,就是朝堂上的鲨鱼。”
昆仑老道拂尘一扬,空中浮现出一张巨大的能量图谱:“更可怕的是,他们在气运层面早已结盟。我以‘观心术’追溯因果线,发现这伙人彼此之间存在隐秘契约??一旦有人暴露,其余人可借‘替罪转移’之法分摊灾厄。此乃邪修手段,绝非普通权谋。”
裴昭缓缓站起,官袍上的血迹未干:“所以当年父亲坠崖,并非偶然。他们是用‘献祭式布局’,将林调查员作为第一个祭品,开启长达十五年的敛财与权力收割。”
殿内一片死寂。
良久,现任首领低声道:“九灯已燃,但我们面对的,不只是凡间权贵。幕后之人,恐怕早已勾连幽冥,窃取生死法则为己所用。”
林晚舟点头:“我也看到了。在我点燃灯火第七夜时,脑海中闪过的画面不止现实片段,还有……阴司簿册的影子。那份原始报告之所以能躲过搜查,是因为它被短暂移入‘虚录界’??一个介于阴阳之间的档案空间,唯有持有铜钥匙者方可进出。”
众人皆惊。
“铜钥匙?”赵明远皱眉,“昨夜那位白发老人留下的?”
“正是。”林晚舟取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金属片,“这是复制品,真品已被送入皇宫密档室封存。但据我感应,真正的钥匙并非实体,而是由九个人的信念共同凝成??就像这九盏灯,缺一不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不是呈递证据、不是等待审判,而是打破规则。我们要让那些躲在制度阴影里的人明白??当正义迟到太久,它便会化身雷霆。”
子时三刻,特别监察庭正式成立。皇帝亲授“斩邪令”,赋予点灯会使临时执法权,可越级拘捕、调阅绝密卷宗、冻结资产。然而诏书下达不到两个时辰,异变陡生。
十三省中有七省通信中断,地方官府宣称“系统升级”。三家国有银行突现巨额资金异常流动,流向不明境外账户。更诡异的是,全国多家医院太平间在同一时间报告尸体失踪,监控画面全数黑屏。
裴昭连夜赶至刑部档案库,却发现存放林正清案副本的保险柜空无一物。守卫坚称未曾开门,可门锁完好,无任何技术破解痕迹。
“是‘影遁术’。”昆仑老道悄然现身,“有人动用了阴兵借道之法,将证据从现实层面剥离。若不及时追回,这些材料将彻底堕入冥河,永世不得重现。”
“谁能做到这种事?”沈知微蹙眉。
“只有两种人。”老道神色凝重,“一是掌握‘生死簿副页’的冥官叛徒,二是……已死之人仍在操控朝局。”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紫电劈下,照亮庭院中一座石碑。碑文浮现新字:
>“莫归尘,未亡。”
空气骤冷。
“莫归尘?”赵明远脸色大变,“那个三十年前被判‘魂锁九幽’的前执灯使?传说他因试图篡改天命因果,被逐出点灯会,肉身焚毁,元神镇压于黄泉井底……”
“但他临死前说过一句话。”沈知微笑得苦涩,“‘只要人心尚黑,我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