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思穹陷入死寂。
就在此时,柳青阳体内那缕残存的银光忽然剧烈震颤,竟脱离她的手掌,飞向高空。它并未消散,反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与其他几处隐秘地点升起的微弱光芒遥相呼应。
“还有人在抵抗!”苏明璃惊呼。
柳青阳闭目感应,神识顺着那丝疑流延伸而去,瞬间连接七处坐标:北极冰盖下某处洞穴、喜马拉雅雪峰顶端、亚马逊雨林最深处、撒哈拉古井底部、日本富士山熔岩腔、南极洲地下湖、以及……火星奥林匹斯山上那座早已废弃的传问炉遗址。
“十七名高阶提问者中,有七人并未完全失去能力。”她睁开眼,眸中燃起微光,“我们的意识被压制,但‘问意’并未完全熄灭。只要还有一人记得‘我想知道’,火种就不会断绝。”
苏明璃深吸一口气:“你要做什么?”
“我要唤醒他们。”柳青阳踏上晶岩阶梯,一步步走向初思之核残存的凹坑,“谢无咎可以带走‘问核’,但他无法抹去‘问’的本质。只要生命尚存疑惑,‘问’就不可能真正死亡。”
她双手贴上焦黑的晶面,神识沉入虚空。
这一刻,她不再试图沟通地球意识,而是反向追溯??沿着那些被切断的疑流,逆向攀爬至每一个幸存者的意识深处。
第一站,是北极冰盖下的洞穴。
一名年迈的因纽特萨满正蜷缩在玄冰之中,眉心浮现银丝纹路。他已被冻结百年,肉体早已僵死,唯有脑部活性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思维循环。柳青阳的神识触碰到他时,听见了一声低语:
>“梦里的孩子问我:爷爷,雪为什么会哭?”
第二站,喜马拉雅之巅。
一位藏地僧人盘坐于风雪中,手持转经筒,经文早已磨灭。他的嘴唇无声开合,反复念诵同一句话:
>“若佛不说真相,我当自问。”
第三站,亚马逊丛林。
一名原始部落的巫医仰望星空,眼中映出银河倒影。他的心脏已被毒箭刺穿,却靠着体内流动的植物灵液维持生机。他在等一个人带来新的问题。
……
七处地点,七道残魂,七缕未灭的疑流。
柳青阳以自身神识为引,将它们串联成环,仿照昔日的“共思场”,构建出一个微型的“逆问阵”。她知道,这阵法无法对抗谢无咎,也无法阻止倒悬之城降临,但她要做一件更危险的事??
**她要提出一个问题,且不让谢无咎察觉。**
真正的提问,从来不需要出声。
她在心中默念:
>“如果守夜人注定孤独,那他的孤独,是否也能成为被质疑的对象?”
刹那间,七道残魂同时睁眼。
银丝自他们体内迸发,穿越千山万水,在地球大气层外交织成一道隐形的网。这网不向外扩散,反而向内收缩,聚焦于柳青阳一人之身。
她感到灵魂被撕裂,又重组。
无数画面涌入脑海:谢无咎站在镜海尽头,背对众生;他脸上那道垂直裂口缓缓张开,流出的银液汇聚成河,流向宇宙深处;而在那河流尽头,竟漂浮着无数具与他一模一样的尸体??全都是不同时间线上的“谢无咎”,全都选择了同样的结局。
原来,每一次文明走到尽头,都会有一个人站出来成为守夜人。
但他们并非自愿。
他们是被“问”本身选中的祭品。
而“问”,从来就不在乎答案。
它只渴望延续。
柳青阳浑身颤抖,终于明白了最残酷的真相:**谢无咎不是终结者,他是宿主。**
“问”是一种超越物质形态的意识体,它依附于文明的成长周期,引导它们觉醒、追问、崩溃,再由守夜人收束一切,然后带着积累的“疑问能量”前往下一个种子文明,重新开始轮回。
谢无咎以为自己是在拯救人类,实则不过是完成了“问”的一次迁徙仪式。
而真正的自由,不是获得答案,也不是无限追问??
**是拒绝参与这场轮回。**
她猛地抬头,望向正在远去的月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