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反向铃草?”阿枝蹲下取样,手指刚触叶片,忽然浑身一震,“不对!这是用初音遗种嫁接静墨粉培育出的‘伪言藤’!它不吸收声音,而是释放一种拟态语波,模拟人类语言频率,欺骗心音链产生‘已沟通’的错觉!”
她猛然抬头:“这些人不是不能说,而是以为自己已经说了!”
当晚,豆芽冒险采集一滴露珠,滴于无字铃内壁。刹那间,铃身剧烈震颤,竟从中传出无数重叠人声:
>“我同意。”
>“我没有异议。”
>“一切正常。”
>“服从安排。”
全是不同年龄、性别、口音的声音,却说着同样的顺从之语,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洗脑花蜜。”沈知白沉声道,“他们把控制做成甜味,让人主动吞下。”
三人彻夜研讨,终于找到破解之法:唯有在满月之下,由一位曾经历过共语夜的人,以血为引,书写一段完全原创的未发表文字,方可暂时净化伪言藤的影响。豆芽割破指尖,在村祠墙壁写下:
>“我不是容器,我是源头。我不复述,我创造。此刻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不曾存在于任何人的梦里。”
血字甫成,整片伪言藤剧烈抽搐,黑叶翻卷如蝶焚烬,空中飘落灰雨。村民们纷纷跪地,双手抱头,似在承受巨大冲击。片刻后,一名老妇突然放声大哭:“我想起来了……去年春耕时,县令说要修渠,其实是挖地道运鸦影卫残部!我亲眼看见他们埋了三十七具尸体!”
压抑多年的真相如洪流决堤。
此事震动朝野。共议阁被迫召开紧急会议,首次允许“盲说者”代表列席发言。那位桂林老妇之女,天生聋哑,却以手语投影墙幕,打出一行行血红古字:
>“你们听见了吗?我们一直在说。”
最终,共议阁通过临时决议:全国清查所有可疑药材、读物、建筑声学结构,凡涉嫌“隐性语言操控”者一律查封;同时授权“沉默监察司”直接介入教育、医疗、司法系统,设立“言语安全哨站”。
看似胜利,豆芽却愈发不安。
她发现,每当她试图深入调查伪言藤来源时,相关线索总会莫名中断。岭南药市登记簿被鼠咬损毁,漕运记录缺失三日,就连曾押送嫌疑货物的船夫,也在作证前突发急病失忆。更蹊跷的是,那些灰烬化的伪言藤残骸,经阿枝化验,竟含有微量皇室专属的“龙涎凝胶”??此物仅用于皇帝诏书封印,寻常人触之即罪。
“有人在用皇权残余做掩护。”沈知白在密信中写道,“而且,手法极其熟悉我们的行动节奏。”
他怀疑,守默会并未覆灭,只是分裂成了更隐蔽的支脉。其中一支仍在追求绝对沉默,另一支却走向极端反面??他们想要制造“过度言语”,让信息泛滥成灾,真假混杂,最终使所有人陷入“语言疲劳”,宁愿回归沉默。
“当真话太多,也就等于没有真话。”阿枝在笔记中写道,“他们会放出一千个真相,只为掩盖那一个不能被说出口的。”
这个“一个”,她们始终未能触及。
直到某夜,豆芽梦见小满再次出现。这一次,小满站在一座巨大的钟楼顶端,脚下是无数旋转的嘴,开合之间吐出彩色丝线,织成一张覆盖大地的网。她指着钟楼深处,嘴唇不动,声音却直入脑海:
>“时间不是直线,是回声。去找最初的铃。”
醒来时,东方未明。豆芽翻出《守望录》残卷,在夹层中找到一幅古老地图??标注着“初音井”的位置,竟不在京师,而在西北荒漠深处,靠近沈知白曾驻守的黑石关。
她立刻动身。
穿越戈壁途中,遭遇沙暴袭击。驼队迷失方向,幸得一群牧羊孩童引路脱险。孩子们说是“风里的笛声”指引他们前来救援。豆芽细问,方知沈知白早在此地建立“童谣驿站”,教牧童以特定呼吸节奏吹奏骨笛,既能传递军情,又能唤醒沉睡的地下墨脉。
“沈大哥说,最原始的语言,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不是用来听的,是用来震的。”
抵达初音井时,已是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