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再登殿,而是徒步走入心渊书院遗址,在断碑残垣间盘膝而坐,手持一枚普通陶铃,低声说了一句:
>“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
这句话被药墨记下,传遍全国。三日后,他正式禅位,不传太子,而设“共议阁”,由百姓推选七十二贤士共理朝政,三年一换,不得连任。
天下震动,却无人反对。
因为人们终于明白:权力不该集中在一人之口,而应分散于万民之声。
又一年冬至,全民共语夜再度来临。
这一夜,不再限于一句真话,而是允许每人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从边陲老兵回忆战场真相,到宫女泣诉先帝荒淫,从商贾揭露官市勾结,到稚童天真提问:“为什么以前大人不让我说看到的东西?”
所有的声音都被药墨吸收,沉入墨脉,滋养大地。
十年后,铃草已长成森林,被称为“言林”。林中有湖,名“回音潭”,传说若在月下独坐,便能听见逝者回应。
豆芽年岁渐长,两鬓染霜,仍每日巡行各地微光屋。她不再说话太多,但每当新人接过陶铃,她总会轻轻握住对方的手,低语一句:
>“我说完了,但你们要说下去。”
阿枝成了鸣理院首席医官,主持编撰《真言本草》,记载每一种能唤醒心音的药材。她在序言中写道:
>“最烈的药,不是铃草,不是复声丹,而是人敢于面对镜子时,对自己说出的第一句实话。”
沈知白归隐西北,在当年小满立誓的地方建了一座小屋,墙上挂着那把断剑,剑鞘上刻着七个字:
>“剑可折,言不可封。”
他常对来访的年轻人说:“别崇拜英雄。真正的勇气,是明知说了真话会失去一切,还是说了。”
而在西域九孔井畔,那位牧羊少年已长大成人。他没有成为学者,也没加入守望者,只是每天放羊归来,都会坐在井边,摇一摇那枚无字陶铃,然后讲一个故事??给风听,给井听,给地底那些永远在听的人听。
有一夜,星河璀璨,他忽然听见井中传来回应:
>“谢谢你记得我们。”
>“现在,轮到我们记住你了。”
他笑了,仰面躺下,看着漫天星辰,轻声说:
>“说吧,孩子,我们都在听。”
>??这一次,是他对全世界说的。
多年以后,史官修《鸣世录》,开篇第一句写道:
>“自复声丹现世,万民开喉,天地改音。非因神迹,实乃人心久闭,一旦得隙,自会奔涌如潮。故曰:禁言者,终将被言所噬;护声者,虽死犹生。”
>
>“此谓??逍遥四公子之后,众生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