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们也曾是某个母亲的孩子,某个村庄的骄傲,某个时代的见证者。只是在权力的腐蚀下,选择了遗忘他人,也遗忘了自己。
南阙崩塌,地脉重归平静。
当阳光再次照耀大地,人们发现,所有忆语草的花瓣中心,都浮现出一行微型铭文:
>【韩知雪,生于甲子年冬,卒于癸酉年春。一生执笔,不负所记。】
没有人见过他的尸体,也没有人举行葬礼。但在乌龙山碑心的新一行文字中,人们读到了这样的记录:
>【今日,韩知雪完成最后一笔。】
>【今日,南阙重闭,春阳永驻。】
>【今日,有个孩子问父亲:‘你还记得吗?’父亲答:‘记得。’孩子笑了。】
十年又十年。
世界不再追问“真假”,而是学会尊重“记得”。
孩子们在学校学习的第一课,不是识字,而是讲述自己的梦。老师会温柔地说:“如果你梦见陌生人喊你名字,不要怕,那是你在认亲。”
医者用“通忆针法”治愈心理创伤,农夫依古法耕种失传作物,工匠复原千年技艺,诗人写出祖先口传的歌谣。甚至连朝廷律法,也开始参考《烬忆集》中的公正判例。
第九十九座“听风堂”扩建为“忆学院”,沈姓女子成为首任院长。她在开学典礼上说:
“我们不教答案,只教提问。
你不问‘我是谁’,就不会想起‘我从哪里来’。
而只有记得来路的人,才能走得长远。”
某年清明,一位小女孩在忆园玩耍,忽然蹲下身子,从忆语草根部挖出一块小小的玉佩。上面刻着“柳氏”二字,背面还有一行小字:
>“赠予未来的孩子:愿你生在一个不说谎的时代。”
她不懂,跑去问母亲。
母亲看到玉佩,忽然泪流满面,喃喃道:“这是我外婆的名字……她死于大清洗那年,连坟都没有。”
当晚,她们全家来到乌龙山,将玉佩埋入忆园深处,并种下一株蓝花。
第二天清晨,碑心浮现新文:
>【今日,柳氏后人归来。】
与此同时,在遥远海岛,渔夫再次打捞起一块珊瑚,剖开后发现新的贝叶经文:
>“修行不止于记得,更在于传递。”
这句话,后来被刻在每一座新建的学堂墙上。
百年之后,乌龙山已成为圣山。
传说每当夜深人静,若有人诚心静听,仍能听见风中有读书声,细细碎碎,像是无数人在低声诉说:
“我记得……”
“我记得……”
“我记得……”
而在这绵延不绝的低语中,偶尔会夹杂一句温和的回应:
“我知道你在。”
是谁在说?
没人知道。
但每个走过忆园的人都相信,只要蓝花还在开,风还在吹,那些曾为我们点亮灯火的人,就从未真正离开。
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