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看来谢兄没告诉你怎么撒谎。”斐守岁摘下围绕他身边的槐叶,那叶子飘飘然,落下。落于痴心石脚边。陆观道想低头去看,但又不敢挪开注视斐守岁的视线。视线……陆观道心中咯噔。斐守岁已然笑出了声。“知道了?”“是……”陆观道抿唇,却依旧把手抬起,“不过我这一次前来,他们都不知。”“哦?”斐守岁荡了荡脚。陆观道:“说明我的术法足矣……”“不行。”“为何!”陆观道锁住了眉心,“你不信我?”斐守岁看着将不甘写在脸上的人儿:“那……你忍心看我受伤吗?”“这怎么可能!”“那不就好了,我也不愿看到你为我伤筋动骨。”“……”言毕。陆观道的千万种解释堵在喉间。斐守岁笑看他。两人相看很久,久到槐树轻摆,一阵晚春的风吹开夜露。“我……”很少说情话的人,无意之间吐出了内心的真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那罪魁祸首已经忍不住笑意,眼尾飞上微红。只道:“难不成只有你爱我了?好生小气。”“不是,我、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是,”陆观道走到枝丫下,他将手掌贴在胸前,“我本以为,只要带你走就好了。”“你带不走我。”“?”“因为,”斐守岁将目光割舍,他看向辽阔的荒原与天尽头,说,“我的路只能由我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陆观道沉默。斐守岁:“怎的了?”“谢伯茶也是这样说的。”“他?”斐守岁笑眯眯,“他与你说了什么?”“他叫我不必担忧你……”“还说了我的事情,我能搞定,对不对?”“……对,”陆观道的语气逐渐奇怪,“他这般了解你,反倒是我不该来了。”斐守岁:“?”有酸酸的醋味冒出来。陆观道的情绪,轻而易举地被斐守岁捕捉。斐守岁便顺着酸,笑说:“人间现在是几月天?”“是……是一年后的初秋。”“初秋了啊,”斐守岁眨眨眼,“那也不是做咸菜的时候。”“咸菜?”陆观道讲不出道理,他的眼睫一簇一簇,就这般看着斐守岁。痴痴地看,好似看着看着就能将人带走,带去冬的被褥里,说一说心里话。心里话……哗得一下,压咸菜的石头红了脸。斐守岁笑着调侃:“也不傻。”但。不能在此逗留太久,不能闲着说话。斐守岁想要去看最后一场记忆,一场剥开来或许血淋淋的戏。虽然他早已猜到结局,但一切的真相只有目睹,才会牢记于心。于是老妖怪思索着,如何骗去心上人,可酸溜溜的石头一次又一次叨扰,总抵挡不住。默然。一树一石,再次相看。陆观道率先耐不住寂寞,开口:“径缘!”“嗯。”“跟我走吧!”“哦。”“不走吗?”试图摇一摇尾巴。斐守岁想起部落血红夕阳后,陆观道临走前的鬼话。说的是什么:“哪怕我碎骨粉身。”斐守岁:……要不,套一套话?看向陆观道眼底的花海,以及藏在花后,唾手可得的真心。斐守岁心有不忍,但还是开了口:“你想带我走去哪里?”“去人间!”“人间?又是人间的哪座小城?”“这……”一下子就被问住了,陆观道压着眉,开始认真思考斐守岁的问题。“去哪儿……”陆观道沉思,“这一路来……”“一路来的镇子,不是死了人,就是闹了鬼,你说这人间……”“那就往南边走!”“南边?”“对!”陆观道笑着说,“就在四季分明,不缺雨水的地方,怎么样?”斐守岁引导着:“你又不是草木,爱什么雨呢?”“这不是……”为了你吗。话卡在喉咙里,陆观道故意似的没有说出,眨眨眼。斐守岁:“……”没听到守岁的回答,那块石头只好继续想,他将这些年在人间遇到的,都说了出来。说那岭南的泥路不好走,说那巴蜀的天总有大雾,说一开始怎么走出冰天雪地的梅花镇,之后又在哪里听闻了顾扁舟当官的消息。可一直说,一直说,说来说去还是绕到了斐守岁与他自己身上。陆观道想起,途经被大火烧毁的陆家镇。没有人在那儿新生,断壁残垣,焦黑的一片。但,在田埂上,曾经的门槛边,陆观道看到上面,长出了一丛一丛的绿草和野花。黑石头掖了掖衣袖,低头轻声:“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走。”斐守岁:“……”“但我心里总忍不住想你,想着与你一块走在田边的样子,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