玺克把法阵残迹收拾干净,走出施法的房间。他本来预期走不了多远就会碰到等候的人。虽然玺克因为担心施法失败他们会被卷入,要他们离远一点,但玺克不觉得他们真的会离开,大概只是在附近等而已。结果玺克走了一阵子都没看到人。
他开始有种不祥的感觉。
他一间一间房间找,连续开了十间房间的门,里头都没有人。锁着的房间敲门也没有回应。玺克放声大喊:“有人在吗?”然后等了几秒,没有人回答。
这个地方明明就住了不少人,到底上哪去了?玺克拔出祭刀,警戒。
他一路找到这些建筑最中央的花园去。这个地方他是第一次来。打开朝向这里的门那一刻,他被这里壮观的花海吓了一跳。
这里就像是巨大的调色盘。花朵依照颜色有计划的渐层种植,高度也是透过花架,越往外围越高,最外圈围绕着的是开花的树。让人有被包围的感觉。玺克走在其中,觉得自己像是跑错地方的一滴墨汁。
看了一阵子,玺克感到奇怪。他发现所有的花朵都是同一时间开放。正常来说应该会有一些是花苞,还有一些已经开过头才对。这里每一朵花都正处于最美丽的盛放状态。连绿叶也没有半点缺损。还有很多不该在这个季节开放的花开了。
几乎就在他发现这件事的同时,他发现花底下有人。很多人倒在泥土地上,藏在花海底下。玺克透过枝叶的隙缝看到他们。
他们动也不动,但并非昏迷,许多人的眼睛都睁着,却没有看到玺克,甚至可能也没有看到这些花。玺克让小灰确认他们都还在呼吸。
玺克小心的拨开花丛,看到那些人紧紧的抓着彼此。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其他人的铐镣,靠着手抓脚勾,把别人固定在爬不起来的姿势,自己也被固定在地面上。
玺克很快想到,应该是幻术之类的东西。这些人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他继续往花园深入。
在花园深处有一座凉亭。凉亭的屋顶和柱子都被花朵覆盖。凉亭里的白色小圆桌上面坐着一个人。
在玺克看到他的同时,那个人也看到了玺克。
所有花同时盛放,这样的地方已经很不像是在人世间了,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更是强烈的让玺克感觉这里好像并非人世。
玺克一时间难以辨认他的性别,花了一阵子才判断那个人应该是男人,是特别纤细的男人。不只是身形,还有一头披在肩上的卷曲淡金色发丝,精致的脸庞,无论是细细的眉毛还是小嘴都完美到宛如人工造就。他身高比较矮,但是四肢比例比较长,脸也比较小,因此只看他一个人的时候并不会觉得他矮。
他让玺克觉得像是谁放在那里的大型人偶。他穿着和之前来自北方学院的两个法师一样的月白色长袍。不同的是,那些人穿起来就只是织品,他穿起来却像是用蜻蜓翅膀之类不可思议的材料做成的。
他翘着脚,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笑看玺克。
玺克稍微移动视线,看到那个人腰上的刀。虽然插在刀鞘里无法看清楚,但那应该是祭刀没错。
“你做了什么?”玺克冷静的问。
那个人笑的样子,那份从容和居高临下的骄傲,让玺克想到身份高贵的仕女在宫廷里接受绅士亲吻手背的样子。虽然和这个场面十分不搭,玺克也绝对不是个绅士,他还是露出这样的笑容。
“你是指什么?”那个人反问。语调平和,不带敌意。他还没变声。
“这些花,和花底下的人。”
“这是不错的花园。”那个人转头看了下四周,再回看玺克:“可惜每种花开放的时间不一样。”
“花本来就该依照季节开放。”
“是呢,本来是这样。不过同时开放的话,不是更好吗?”
与其说是反对这种说法,不如说这种说法对玺克来说很古怪。玺克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他从来不觉得花依照季节轮流绽放是一种需要改善的缺陷。
玺克决定先把这个哲学问题搁一边。
玺克问:“那人呢?你对那些人做了什么?”
“我对他们施了法术,让他们就这么躺着直到死亡。”
“为什么?”玺克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们无法跟上绽放的时刻,所以我把他们摆在不绽放也没关系的地方。”那个人顿了一下,说:“他们不信黑夜王者。”
“因为他们是外面的人,他们不懂。”玺克说。玺克推测,在他施法的时候躲在窗外看的就是这家伙。这个人已经知道玺克有祭刀,是黑夜教团的人了。
“呐,我叫兰因.乌诺。你的名字是?”
“玺克——崔格。”
“‘深渊炼狱的灵魂吞噬者’吗?”兰因偏了一下头,说:“审判者的名字。是最终的审判者。拒绝真理而坠入地狱的灵魂,分别依照各自的污秽停留在地狱各层。越是污秽的灵魂越是沉重,也就会一直往下层沉落。上层的灵魂接受挖除内脏和浸泡污水的刑罚,借此赎罪。光是这样还不够的灵魂,要接受烈焰焚烧来去除污秽。而那些污秽最为严重,污辱黑夜王者,没有资格得救的灵魂,将在地狱最底层,水像火一样燃烧的深渊中,被吞噬者吞食。黑夜王者的怜悯永远不会降临在他们身上。”
说得简单点,就是判断谁还有可能改过向善,将不可能改过向善的灵魂消灭的审判者。
“‘永恒乐园的守门者’。”玺克也说出了兰因名字的典故。“为黑夜王者的国看守大门,检验人们的忠诚,只让纯洁无瑕的黑夜王者之臣前往祂的身边。”
“这是黑夜王者对我的期许。”兰因微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