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兰一僵,却没有挣脱。
“真兰,你是不是一直担心我突然溜走?”真兰没有回答,但是她的沉默证实了伽罗的话。
“你一直想给我加上一些牵挂,让我留在比利沙王国,是不是?”
真兰还是沉默。
“但是,真兰,我真的不希望你搞一些小动作,我留下来,也许是因为我贪生怕死的缘故,但是真兰,我是男子汉,既然答应了留下来,就会履行我的承诺。”
做了一个手势,伽罗制止了真兰的解释:“夏绿蒂的名单之所以泄漏,真兰,里面有你的功劳,是不是?仙法歌的妹妹之所以来求我,一定是有人巧妙地影响了她。真兰,你这样做,让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伽罗的口气很淡,但是真兰却能听出一种受伤的感觉。她想解释这是她父亲的做法,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有说出。
那样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她坚决反对的话,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情。
两个人之间静了下来,伽罗松开了真兰的手。
“也许是我这个人比较多心吧,真兰。那些日子里,你一声声的叫着我哥哥,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以为我有一个既聪明,又能干的妹妹……”
伽罗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两个人谁又能忘记那一段艰苦的岁月,那一段互相扶持的日子?
“真兰,我把你当作朋友看的。”伽罗的声音中有些伤感,“我并不想要什么高官厚禄,我只想为你、为比利沙的人民做一些事情。”
“好朋友吗?”真兰低下了头,慢慢咀嚼着这句话。
伽罗伸出了手,平静的等候着真兰与他击掌。
但是,过了很久很久,真兰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看来,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伽罗讪讪的收回了手。
他准备转身走,却又停了下来,等候在真兰身边。
“我没有朋友,我永远也不会有朋友。”真兰的声音很低,仿佛在呻吟,“伽罗,我父亲是不是告诉过你,他准备传位给我?”
伽罗点了点头,凝视着真兰。
“但是你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在外人眼中是如何看的?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声音。我剥夺了我父亲的权力,我裁掉了他的手下,放逐了忠心于他的官员,我在整个国家身上打上了我的印记,我做着所有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不止一名官员跑到我父亲面前,说我一手遮天,说我独断专行,说我想要篡位,这种种的事实,在外人看来,何尝不是我在逼父亲下台?我敢说,当我父亲死去以后,一定有人会说我挟持了我的父亲和哥哥,才坐上这个宝座。我己经能够想到以后人是怎么评价我。”
“但是,你不在乎,是吗?”伽罗凝视着真兰,她站在风中的身躯是那样消瘦。
“我三天前,赐死了波马伯爵一家。小时候,他的两个孩子,经常到宫中来玩。那个男孩还曾经说过,要把妹妹嫁给我的哥哥,他要来娶我——虽然我己经记不起他的样子了。”
伽罗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
“伽罗,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的一切。也许我看错了,你是个好人,那么你更应该与我保持距离。”
真兰的神态非常疲劳,她赢弱的身体靠在了白玉石柱上。
伽罗深深吸了一口气,解下身上的披风。
“真兰,我也经常做错事情,也会后悔,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向上天祈祷。”
伽罗变魔术般的取出了一柱香,然后点燃:“请伟大的、仁慈的、无所不能的光明神宽恕我的罪恶,永远的保佑我。”
回过头,伽罗看着真兰:“这样就可以了,神会宽恕你所做的一切的。”
真兰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伽罗,神也不会宽恕我的,你知道哥特王国的宗教清洗吗?”
一股寒意慢慢涌上了伽罗的心头,他怔怔的看着真兰。
“那是我挑起来的。我派人鼓动光明教会的信徒,杀了蓝烈四世的小儿子,同时散布谣言,说光明教会的信徒们,将会响应亚述帝国的号召,进行宗教战争。”
伽罗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哥特王国的宗教清洗代表着什么。这场波及百万人的血腥屠杀,最大的得益人就是比利沙王国。被激怒了的教会影响了亚述帝国的政策走向,将在明年对哥特王国进行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
伽罗的嘴里有些苦,他凝视着真兰。
“伽罗,你曾经给我说过,人头不是韭菜,但是,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如同割韭菜一样的割人头。伽罗,我不想骗你,如果你真的想要当我的朋友的话,那么用行动来证明吧。
到了我这个位置,对错对于我来说,己经没有意义。”
不知道为什么,伽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亚述帝国的皇帝维拉的话。
他再也没有说什么,默默向下退去塔的顶端。
当伽罗走出了很远的时候,他发现真兰还站在白玉石柱旁。一个人,执着而又孤单的站在那里,面对着残月,面对着天空,面对着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