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则静静地看着他这边,也不知道是看他身后的路,还是看他这个人。沈无霁诧异一瞬,走上前,朝道则合十相拜,“大师,好久不见。”“阿弥陀佛。”道则笑容浅淡,“恭喜殿下凯旋,贫僧猜想您的时间应当非常紧迫,便守在此处等候。”沈无霁微微挑眉:“大师早就知道我会来寻你?那我心中的疑惑——”“殿下心中的疑惑只有您自己能解。”道则抬右手往山门里示意,“人生此世,不若一场大梦,世子为您求护身符的时候已经解了此梦,但贫僧不敢保证您二人的梦境完全一致,只要殿下诚心求解,那便可入此山门一试。”沈无霁神色微沉。古朴的山门落入他眼中,引得人感觉有些软绵的眩晕。道则已经转身走入山门,沈无霁不再犹豫,抬步跟上。寺中来来往往多是官家夫人、达官贵族,不少人早上都到城门口看大军归城,现在乍一看到沈无霁,大家只觉得眼熟。待沈无霁擦肩而过消失在拐角处,才有人回过神来,惊讶道:“这是三殿下吗?”众人只在城楼前见过沈无霁的模样,像,但不敢确认。“恭王,现在是恭王了。”旁边的人立刻纠正,疑惑道,“恭王刚回京就到寺里拜佛吗?”“恭王肯定有自己的安排,你们就别瞎操心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都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充斥算计的细芒。恭王刚回京,亲王府还没有建成,大家送礼总不可能往皇宫送吧?趁着恭王在寺里拜佛,现在是拉拢的最好时机。所有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打发着小厮回家通知当家的,来回奔走相告。沈无霁并不关心自己来寺里拜佛引起了多大的风波,他跟着道则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屋。屋中摆设齐全,屋外是清风飒飒的幽林,偶尔有鸟鸣泉涧声,令人心宁气静。道则道:“世子礼佛时就住在此处,里间还有世子抄写的经书,殿下请进。”沈无霁不疑有他,迈步就要进屋,却见旁边的道则没有任何动作,他疑惑地看了过去。道则浅笑道:“贫僧就不入此屋了,今日此屋归于殿下,贫僧还有事,先行告退。”“哎——”沈无霁摸不着头脑的站在原地,看一看道则走得干脆的背影,再看一眼里面干净的陈设,他犹豫了下,还是进了房。人生此世,一场大梦。道则刚说的八个字跃进沈无霁脑中。看一眼几乎瞧不见褶皱的床榻,沈无霁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坐下,侧卧,躺平。一系列动作连贯得像是回了屋,舒舒服服地就能入睡。许是与竹林为伴的原因,床榻上有明显的竹叶清香,里面掺着点点檀香,令人心旷神怡。沈无霁躺到床上就不想挪窝了。他伸了个懒腰,连日带兵攻城的疲惫瞬间涌上心头。不过片刻,他便打了个哈欠,渐渐沉沉睡去。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待沈无霁神清气爽的醒来时,外头几近黄昏,太阳都要落山了。沈无霁一个激灵地弹起来,连忙起身走出屋。他借口买糕点才在江敛看透不说破般的视线中溜出翰林院,这要是太久没回去,皇宫和京城还指不定怎么闹呢。边嘀咕着道则是不是也不知道的时候,沈无霁边推开门,下一瞬他怔愣在地。屋外成片的竹林消失了,变成熟悉的开云轩外院。沈无霁连忙回头,就见刚刚熟睡的小屋一点点粉碎消失,取而代之的开云轩里的房间。再一回头,熟悉又陌生的小一号沈无霁正慢吞吞地从他身体里穿过去。穿、穿过去?沈无霁瞪大眼,抬手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透明的。他这是在做梦?可梦中为什么会有这么清晰的思绪?沈无霁不解,快步跟上小沈无霁的步子。屋外,早已被处死的钱嬷嬷和小玄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小沈无霁身边。钱嬷嬷:“殿下,今日是世子第一次做您的伴读,世子是神童之姿,给您做伴读是陛下的恩赐。”小沈无霁懵懵懂懂地说:“现在去的话,早课也都下了呀,我们还能见到世子吗?”钱嬷嬷:“世子是您的臣,就算太学下课,他也只能守在原地等您。”小沈无霁‘哦’了一声,低着头,视线沿着地上的砖块往前挪动。透明的沈无霁狐疑地跟在后面。他或多或少的反应了过来,现在这是梦,但多半也是江敛的记忆。是……上一世的记忆?转眼间,小沈无霁就到了太学,与站在廊外观池身形消瘦的江敛打了个照面。江敛不冷不热地朝小沈无霁拱手,声音沙哑:“殿下。”小沈无霁眨眨眼,朝他笑了笑。他正待说话,无意经过的太傅便带着冷嘲道:“殿下,您今日没来,该站的规矩由您的伴读代为受过,世子还需要再站上半个时辰,您请便。”小沈无霁有些懵,一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旁边的唯唯诺诺的孟平连忙把小沈无霁拉到旁边凉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