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庸平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急得不行,郑重其事地说:“老师正是风华绝代的时候,怎么会老!”
许庸平顿了顿。
他手掌下是少年人鲜活血液,最终他轻轻叹气:“陛下,臣没有生气,臣仅仅是担心。”
魏逢一怔。
“仅有锦衣卫指挥使汤敬随行圣驾,臣心中后怕。”
魏逢呆呆望着他的眼睛:“朕……”
许庸平:“今时不同往日,臣总有不能守在陛下身边的时候,臣望陛下替自己珍重自己。”
很久之后,魏逢垂下头,“嗯”了声。
他一直低着头,过了会儿突然问:“老师为什么对朕这么好。”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许庸平:“臣听了这句话,十分感怀。陛下可是真心?”
魏逢想也不想答:“自然真心。”
许庸平抚开他肩膀上乱发,望进他眼睛:“臣得此真心,便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魏逢心脏蓦然一跳。
……
“……崔大人。”
崔有才站在外面,一道尖细声音鬼魅般从他背后响起,“你既怕又何必想?”
“黄公公今日也跟着陛下一道出来了。”
崔有才看了来人一眼:“听说陛下十岁那年生过一场大病,时任翰林院侍读、前途无量的新科进士向先帝请辞,去西南地方任职。四年后他带回十二名男子,这十二名男子现今一半在司礼监,另一半收归太医院。这十二人精通歧黄之术,自七年前来到皇宫至今,一直是当今陛下最坚不可摧的屏障。”
“他们真正进京的时间不是四年后,是陛下十岁那年。”
黄储秀诡笑了声:“咱家是阉人,听不懂崔大人的话。”
崔有才平静道:“我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当年陛下不是重病,是中毒,药引中有一味是西南腹地高山峭壁上的神女花。”
“看来你知道的事不少啊。”
黄储秀稍有诧异,旋即优雅地直起身:“那你可知神女花开于西南最高峰之上,且饮月露精华夕开朝败,白日不见踪影只深夜一绽?”
崔有才:“我虽不知,却也有所耳闻。”
“崔大人打听这些是要干什么?”
黄储秀讥诮道:“想成为下一任内阁首辅,掌摄政大权?”
崔有才久久凝视屋中那人,凝视他抬起的清透指尖,少而未长成的瑰艳眉眼,未及冠而松散的乌青发丝……他闭了闭眼,仿佛能感受到冰凉而幽幽的香气,渗透鼻息,缠绕床榻,将人拖入无边旖梦中。
良久,崔有才摇了摇头:“不,我想成为下一个许庸平。”
“公公说的是,既怕又何必想,但我若真怕就不会想。”
崔有才拱手:“可见我不是真怕,却是真想。”
“后生可畏。”
黄储秀哼笑一声,也和他看向同一个地方,口吻中有对他的蔑视:“川蜀之地山高千丈,毒蛇遍布沟壑丛生,动辄粉身碎骨。等你有朝一日筋疲力尽爬上最高那座山,以为自己大道得成,就会发现那只是你成为许庸平要做的千万不起眼小事中的其中一件……你面前还有艰难险阻,千山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