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装异服的驭兽师打开了铁笼右下角仅一人通过的窄门,看少年天子的眼神充满怜悯。
魏逢紧握袖箭,面无表情踏入笼中。
有耳聪目明者听见嘶吼声。
一,二,三……九,十,重物撞击上铁门。蜀云骇然,拿弓的手险些不稳。
许庸平微微闭上眼,眼唇弧度趋向冷漠。他看了眼黑笼,慢慢摘下手腕那串佛珠,搁至桌面,然后起身,再次摊开掌面:“弓。”
这一箭射出去借机弹劾他的异党能将折子堆满议事殿案头,魏逢既已经冒险进去,拉弓岂不前功尽弃。蜀云吸了口气,弯腰呈弓:“阁老。”
魏显铮并不阻止——若魏逢不死,把他许庸平拉下内阁高位未尝不可。他心中冷笑,下一秒梭然起身!
“噗哧!”
驭兽师口哨含在口中,惊恐之色还未消失,身体软软倒下。
魏显铮破口大骂:“许庸平!你竟敢——”
许庸平食指被磨出血,他多年未在人前动手,挽弓之姿仍如多年前外藩宴那一箭,气势磅礴,惊心动魄。
“此人直视本官,本官深感不悦,想必区区一个仆从,王爷不会跟本官计较。”
驭兽师千金难求,魏显铮从牙缝里咬字:“当然,不会。”
整三分钟,朝臣坐立难安。
魏显铮胜券在握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这天气本有风,静而无声,从笼中走出的少年侧脸有血,他微微偏过头,立刻有太监递出一方干净手帕:“陛下。”
魏逢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脸,红衣颜色深了一片:“朕方才见到的,竟是御兽园那只逃走的白虎。”
“肃王若有异议,不如掀开看看,神龙是否被人偷梁换柱?”
“……若非如此。”
魏逢一字一句道:“皇叔岂不是欺、君、之、罪?”
他说话一改平日和风细雨,让所有朝臣意识到不管他今年多少岁,他依然是夺嫡之战最后的胜利者,这意味着他的手腕野心能力眼界高于在场大部分人。右指挥使汤敬看了眼许庸平,率先跪下,高呼:“陛下息怒!”
众朝臣生怕跪迟了:“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此起彼伏的“陛下息怒”。
魏显铮身边的官员也硬着头皮接连跪下,魏显铮阴鸷地和魏逢对视,最终也跪下:“是本王疏忽,连真龙离开都不曾察觉,愿凭陛下处置。”
他需在京城待满守孝期,此时动不了他,魏逢口吻平平:“禁足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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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太医院的人受阁老令,匆忙前往昭阳殿。
殿内烟熏味浓郁,掩盖血腥气。
御医康景亮一边擦头上冷汗一边给榻上人处理伤口,伤口集中在右肩和后背,竟像是猛兽抓痕。有四处最为严重。其余腰腹部分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淤青,可见当时情况多么凶险危急。
他不断取了艾草反复熏烤消毒,额头上的汗滴到眼皮上。
魏逢一声没吭,眼巴巴看着他身后太师椅上的人。
对方从回来后就没跟他说过话,还有要起身离开的迹象。
魏逢有点坐不住,他看不到,没觉得自己受了多大伤,这会儿心里有事更加感觉不到疼。康景亮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没看见皇帝,差点把药涂到自己大腿上。
魏逢堵在太师椅前边,因为失血过多嘴唇发白,气息不稳地、忐忑地问:“老师生气了?”
许庸平视线下落,将他抓住自己衣袖上的手一点点地拉下来,甩开,很冷淡地说:“臣怎么会生陛下的气。”